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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新奇的感覺只維持了半個月,男人們就不樂意了。因為他們半夜裡在別人家窗前和屋簷下轉悠的身影一覽無餘,許多傳統的夜間娛樂活動被迫終止,這使得許多人渾身難受。思來想去,他們更願意在黑暗中摸索。又過了幾天,女人們欣喜地發現屋簷下那些礙眼的電燈泡都被來歷不明的石頭一一砸碎。代文也默許了這種破壞,他心中明白,幸福和諧的社會里也總會有許多事情是永遠見不得光的。
每晚電燈亮起時,李秀就會想起遠在臺灣的兒女,她提醒丈夫曾許諾過要給修築水壩的人立功德牌坊,可譚世林總是裝聾賣啞不出聲。李秀每隔數天就忍不住要問一次代文:“你兄弟幾時會回來?”
問得多了,代文就直統統地告訴她:“別問了,他遲早會回來,但回來得越早越可能是屍體,要是活著回來那就得作為俘虜關在班房裡。總之,你別指望他養老送終了。”
李秀說:“哪個稀罕?我是替吳芙問的,這樣的話就讓她改嫁吧。”
可當事人毫不領情,吳芙早已心灰意冷,聲言即便終生曠於空房也絕不再醮。
吳芙的枕邊雖然沒有男人,卻有著名正言順的婚姻,厚道仁慈的公公婆婆,還有和順的妯娌和善良的鄰里。她與她喜歡的所有東西相愛,包括狗,棍棒,紅蘿蔔,以及掛在床頭的那杆火銃。她寧願一邊瞅著牆上的木炭記號一邊用自己的雙手強|奸自己也不給別的男人一絲機會。因此,她是這樣答覆婆婆的:“一個男人就夠我苦一輩子了,我可不想再趟那鍋渾水,更何況這年頭裡好男人都在戰爭中死光了。”
這話在代文聽來是那麼刺耳,雖然他也認為她說得在理。
人們對代文的善舉感恩戴德的時候,卻不知道他幾乎是出於贖罪的心態在努力改變家鄉的面貌,但家族的青壯一代都被戰爭捲走,他們的屍骨散失在全國各地,永不會回到老虎山了。只需看一眼物是人非的家鄉像被挖走了瓜瓤的西瓜逐漸地蔫了,代文的心情就難以平復。如今的興安村只剩下老人、寡婦和孩子,像一棵瀕臨枯死的大樹,只有稀稀落落的黃葉耷拉在骨折了的枝丫上,給人青黃不接的傷感。通往村外的馬路由於走的人少,路邊的辣藥草和苜蓿都擠到了路中央,露水總要弄溼早起者的褲腿。巴足塘依然清澈見底卻少有暢遊和潛水的男子,自源巖的崖壁因無人上去搗蛋也被鳥糞染白了。
自從禾機轉幹之後,上山打獵的男人都沒了。光天化日裡居然有成群的麂子在當面山上那個荒蕪了的練兵場裡鬧騰不休,更有狂妄的野豬竄到了巴足塘腳下的菜園裡來刨食。這一切啟用了代文體內的狩獵基因,他覺得野獸的作派簡直是對譚氏家族的公然汙辱和挑釁。
這天清晨他匆匆地吃過早飯,扛著火銃喚上禾機訓練的三隻獵犬來到曬穀坪裡,他用力吹響了久違的號召出獵的竹哨。男人們聞聲習慣性地紛紛起身,女人們也滿懷期待放出了家中的獵狗。不一會,譚代文傷心地看見一大群瘦不拉嘰的癩皮狗搖頭擺尾地圍攏過來,緊接著一路小跑趕來的是十一位年歲不等的老頭子,連代湘也一拐一瘸地跟在後面。他們步履蹣跚卻都精神矍鑠,眼中放出職業獵人的犀利目光,彷彿有足夠的信心恢復當年狩獵的熱鬧景象。代文帶領這支老年狩獵隊伍爬上老虎山,欣喜地看到那些熟悉的向各個山坳深處延伸的羊腸山路像張開的手臂在歡迎親人的歸來。可自己稍一撲騰,疲贏之態頓現。
“老虎山長得可真快啊!”他自言自語地說。當年做石匠時,他一口氣就能躥上半山腰,眼下還沒爬到祖父譚友貴的墳頭就氣喘吁吁挪不動步了。他感覺自己成了一個無用的老頭,除了打仗什麼也做不了。每一次狩獵的空手而歸都加深了這種認識,然而經過不捨的努力,就在這支高齡隊伍快要找到獵人的感覺時卻被全體繳了械。
禾機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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