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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要能寫得別有洞天、出人意料為上。我們首先會佩服作者的旁徵博引。你看,他隨手就引來一些和他的論題有關的材料,說明“笑”是不可人為的。而林語堂等人,他們以為提倡幽默就可以使中國人變得聰明智慧。到底中國人是不是笨,這首先就是個問題。是不是中國人就真不如外國人?笨?或者中國人就沒有幽默,只有外國人才幽默?我們先假定他說的這個有點道理,那麼是不是提倡幽默就可以使中國人變得聰明智慧了?錢鍾書一針見血地指出,“經提倡產生的幽默,一定是矯揉造作的幽默”。我覺得這話可以說是全文的文眼。因為真正的“笑”,是像閃電一樣,是流動的、是迅速的、是個人的,一下子就過去了;而提倡的“笑”,是僵化的、是刻板的、是群體的。我們可以號召大家一起唱歌,我們可以號召大家一起做某個工作,但是我們很難號召大家一起產生某種感情,這是不能號召的。同學們想象一下,“大家現在仇恨起來”,這是不可能的;“請大家互相愛起來”,這是不可能的。感情是沒有辦法提倡的,你只能指揮一個動作,感情沒有辦法提倡。有一個美國教授,到中國來演講,他講了一個很幽默的小故事,然後讓翻譯給他翻譯,這個翻譯簡單地說了幾句,然後全場的聽眾哈哈哈哈地大笑。然後這個美國教授特別高興,對翻譯說,“你這翻譯的水平真高啊!你怎麼翻譯我的話他們就笑了呢?”這個翻譯說,“很簡單啊,我剛才就說,‘這位先生講了一個很可笑的笑話,請大家笑一笑’,於是大家就哈哈大笑。”
沉重的幽默:錢鍾書的《說笑》(7)
笑其實是不能提倡的。錢鍾書這樣層層深入地解剖,他寫出,真正的笑是一種非常高雅的境界。也許幾百年後、幾萬裡外,才會有人理解。這就像佛經上所說的迦葉的“拈花一笑”。再推理下去,提倡起來的“幽默”是什麼呢?提倡起來的“幽默”就變成滑稽的小花臉表演。小花臉與幽默有什麼不同呢?如果你有疑問的話,錢鍾書一個字就道破了它們的區別:“真有幽默的人能笑,我們跟著他笑;假充幽默的小花臉可笑,我們對著他笑”。一個“對”、一個“跟”,兩個普普通通的詞在錢鍾書筆下就點鐵成金了。最後錢鍾書有力地說,“小花臉使我們笑,並非因為他有幽默,正因為我們自己有幽默”。透過小花臉的反面對比,使讀者對“幽默”的理解又深化一層。我們對於“幽默文學”的理解也深化了一層,使得那些自以為是幽默大師的人看上去成了戲臺上的小丑。你看有誰封自己為“幽默大師”嗎?這是很難封的。
現在電視裡經常有很多無聊的相聲、小品,還有港臺式的鬧劇,其中的確有一些真有幽默才華的人。甚至達到藝術大師級的人,可能也有。但是很多的人,或者越來越多的人,在那裡自以為“幽默”,而觀眾常常被他們搞得很難受。有時候我們笑了,不是因為他們演得好,而是因為他們演得很拙劣,我們發出了嘲笑。現在從港臺、新加坡南洋等地傳來一個詞,叫做“搞笑”。現在經常用“搞笑”這個詞來代替幽默、滑稽。什麼叫“搞笑”?你想啊,就是說本來沒有笑,去搞出一個笑來,去搞一搞,搞個笑。“搞”這個字的功能真是厲害,我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宿舍有一個南方同學,什麼都是“搞”。比如我們一起去吃飯,就是“搞個飯來吃吃”;我們去看書,他說“搞本書來看看”;然後他晚上睡覺了,我說,“你搞個覺來睡睡”,他說,“這不行”。什麼都可以搞,那麼“笑”也是可以搞的嗎?搞出來的笑一定就不好笑。現在很多人以為自己很幽默,不知道他們的“幽默”是以什麼做標準。在大家還沒有入學的時候,你們也許聽說過,北京大學曾經請著名影星周星馳來講座。據說當時盛況空前,人山人海。大家把周星馳當作“幽默大師”。還有一次,北大某社團請中央電視臺著名主持王小丫同志前來講座,也是盛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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