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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聽說,自己將死之際會有種極強的預感,這種預感可以驅使類做出超出想像的行為,比如對生命的最後一搏、對敵的致命一擊,抑或像她的媽媽,性格大變,其言也善。
想回家,想歸根,其實她可以理解。
事到如今,已做不成鴕鳥。死神將她的腦袋從沙堆中拔出,撥開她的眼瞼,強迫她去面對。
黎糯坐家屬休息區內思想鬥爭了半小時,終於抬腳向醫生辦公室走去。
床位醫生聽了她的出院要求,頷首的同時說道:「可以是可以,但……」
「自動出院同意書什麼的,會簽的。」她答。
「不是指這個,」對方嘆了口氣,同情地看著眼前的可憐女孩,「回去千萬小心,估計也就今明兩天的事了。」
她點點頭,向住院期間照顧過媽媽的所有醫生道了謝,最後的道謝。
救護車傍晚時分把她們送回了家。
黎糯悄悄通知了遠郊區的兩個舅舅,接著爬上床,躺媽媽身側。
她家的主臥室外連線著狹小的餐廳,那裡放置有爸爸的遺像。從前她爸爸就喜歡餐廳裡搗鼓他的基因模型直到凌晨,她和媽媽則敞著房門裡頭睡覺。
嗯,現一如小時候一樣。
「爸看著們呢。」
看來媽媽也如此覺得。
她說話明顯比方才費力了許多,也含糊了許多,舌頭打彎困難,講個把字便需停頓片刻。
黎糯抓住媽媽用拇指和食指就能輕鬆環住的手臂,而後又將自己的體溫包攏媽媽的手,但不敢面對她的臉。
媽媽瘦到脫形的面龐上,徒然睜著一雙已然不會眨動的雙眼。微張的口唇漸漸青紫,漸漸僵硬。
「囡囡,媽媽對不起,一直以來都對不起。」
「從來沒給過好臉色看,哪怕學習很用功,也很給爭氣。」
「一直強迫做不喜歡的事,考不喜歡的學校,學不喜歡的專業,嫁不喜歡的。」
「還做了對不起爸的事,讓蒙受委屈。」
「自己沒出息,還逼有出息。」
「自己窮,還逼傍大款。」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
身邊的聲音越來越虛弱,越來越斷續,隨後伴著低緩的氣息氣管中徘徊了一圈,戛然而止。
她就這樣直直瞪著天花板,仍然不敢側過頭,而眼淚早已從眼角蔓延開,洇濕了枕於頭下的所有髮絲和被單。
直到緊緊握住的那隻手,由溫熱變得冰冷無比,她才鬆開牙關,放聲大哭。
說她不恨媽媽是假話,但更多的是後悔。後悔從未與她促膝長談,後悔從未與她攜手逛街,後悔對她不聞不問,後悔公然詆毀她的自尊心,後悔一切的一切。
斯已去,至此以後,她成了。
殯儀館的轎車很快把接了走,不消幾小時,黎家已架起白幔,設起靈堂。
夜半,黎糯用各種理由打發走了親戚朋友,留了自己一個屋內。
她習慣性地走回臥室,坐媽媽床邊。
望著她的枕頭,愈發傷感,便出手將床上用品撤了下來,準備清洗。
忽然從枕套裡掉出一本本子直接砸中了她的腳,內裡的紙張散落了一地。
熟悉的封皮,正是媽媽放醫院枕頭下方的那本。
至於它是什麼時候從醫院轉移到了家裡,又是什麼時候從那個枕頭下轉移到了這個枕套裡,她竟然一概不知。
她想起媽媽說的話,要看父母當年的情書除非等媽媽死了,牽動了下嘴角,蹲下撿拾,然而掃了一眼便驚愕地摔倒地。
她拿起的不是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