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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左傳》緊接著還解釋了孔子之所以刪去「費伯帥師城郎」這一記載的理由:這一事件是費伯私自行動的,並未得到魯隱公的指派。於是,這一「不書」也和「書」一樣暗含著孔子的某些微言大義,而這裡的微言大義又是《公》、《榖》兩傳所未能闡發的。
讀者如果把這幾層意思一一體會出來,很容易就覺得《左傳》比《公》、《榖》兩傳距離孔子更近,而這就關係到了一些很現實的問題:諸如學派的地位和學者的職位之類,所以,這個說法會引起一些人的不滿也屬情理之中的事情。當然,嚴謹的學風和純真的信仰也許在爭議當中起到了更大的作用,儘管這都是我們難以揣度的。
劉逢祿《左氏春秋考證》說道:這種所謂「不書」的體例都是刻意編造出來的,顯得左氏親眼見過史稿原本,非《公羊傳》所能及。殊不知《春秋》對於築城這類事是一定要加以記載的,以示重視民力之意。再說,如果費伯這次築城是未得君命而擅自行動,《春秋》自當在文辭上做做手腳,以示微言大義之貶,決不會僅以一個「不書」了事。909
劉逢祿雖然論之得力,但《左傳》一派的學者也自有一套說辭。當初杜預就曾引《左傳·莊公二十三年》「君舉必書」(國君的舉動必定要書之於史冊),說這是史官記事的規矩,孔子這次的「不書」也是因襲了這一慣例。——這就意味著:即便是魯史舊文,其中也不會有費伯未得君命而擅自行動的記載。孔穎達為之作疏,越發強調了這層意思,說舊史不書,《春秋》也跟著不書。910——這就意味著,《左傳》的這條記錄另有資料來源。
但是,若依杜、孔之說,馬上又會出現問題:既然「君舉必書」,但與《春秋》經文一作對照,難道國君每年所作之事都會如此之少嗎?再者,《左傳·襄公七年》也記載過一次費邑築城的事情,這時的費邑是季氏的私邑,由南遺管理,掌管徒役的叔仲昭伯為了向季氏討好而去打通南遺的關節,說:「請修築費邑的城牆,我給你多派勞動力。」於是季氏修築了費邑的城牆。911
叔仲昭伯對南遺說的「請城費」,很難理解為請南遺向魯君請命修築費邑的城牆,那麼這次城費自然是「非公命也」,《春秋》卻沒有一視同仁地予以「不書」。至此,《左傳》的前後文便難以自洽,再來考察隱公元年這次「夏四月,費伯帥師城郎」的記載,所謂「不書,非公命也」的解經之辭就顯得多少有些牽強了。
(二)費與費有別
錢牧齋途經費縣,道中賦詩:「驅車入魯吊遺黎,宗國相傳事可悲。歌鳳有人供放逐,鬥雞無相系安危。申豐錦去鄰爭羨,陽虎弓還盜亦嗤。唯有汶陽田下水,至今流恨繞鳧龜。」912通篇都用春秋魯事,多與費地有關。
費伯帥師城郎。這位費伯是魯國大夫,不姓費,而是和周天子、魯隱公一樣姓姬,費是他的采邑,在今天山東省魚臺縣西南。費,在春秋時代也算是個頗為有名的地方,《論語·雍也》講過魯國權貴季氏想讓孔子的學生閔子騫作費邑的地方官,閔子騫不願意幹,寧可逃跑也不願接受,913《論語·先進》還曾說起子路要讓子羔作費邑的地方官,惹得孔子很不高興。914更著名的是《論語·季氏》裡那段:「季氏將伐顓臾。冉有、季路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於顓臾。』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冉有曰:『今夫顓臾,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季氏將伐的這個顓臾,就「近於費」,大約讓季氏覺得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起意要把它拿下來。《論語·陽貨》還有一段經學疑案,通行解釋是說公山弗擾據費邑叛亂,想招攬孔子入夥,孔子還真動心想去,於是說出了「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