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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如何，我知道水含在我內心佔據的是信仰，我信仰這個人間存在不計得失的承擔。我信仰總有人在沉默的年歲裡願做你生命的後盾。我信仰當一個人淪落至無處可去，也總有一個避風港是少年時種植下的情義。我信仰一個最簡單的說法，即付出總有回報。雖然我也並不清楚我是否真的會需要這份回報。有生之年。我知道我會將自己的生命打理的非常整齊，那種如履薄冰的活法，是因了我內心對於人世的不信任。

因為那些美好的信仰，只不過是我心裡的幻境。我不是不知道，若有一天我落魄到底，是不會有人願意分擔我的困境的。這麼長的一生，若我伸出一隻手求救，能夠抓住的不過是自己的另一隻手，山遠水長，腳下亦只是浮橋。

所以我並不知道上帝是不是公平，若一個人無可依傍，他便給他無風無浪的一世靜好。若一個人總是可以籠絡到他人願意為之犧牲的情分，那就給他安排更加坎坷的一生。

夜裡起風，我想起這些來，像少年時那般對自己說，我很想相信一個人。

我蜷在被子裡面對黑暗覆蓋，好像面對水含那不斷擴散的澄明的黑眼睛，她與我自己一樣知道我會幫她。但開口就是三萬，對於那個時候的我來說的確意味著全部。

凌晨我依然不成眠，索性跳下床來胡亂套了衣服踱下樓去，在街角找到at機插進銀行卡，螢幕上的冷光絞著晨曦，刺進我眼裡：2，356741。這些是我第一次賣掉自己的劇本，加上之前家裡給我的全部生活費總和。我站在那裡一片空白地忖度與權衡，不知不覺手裡都捏出汗來。但我知道我無論如何猶豫，其實最終都會給她。我打電話給戲劇學院的同學，他接起來，帶著混沌微慍的聲音，還在睡夢中。我太投入於解決水含的問題，竟忽略了這基本的禮貌;簡短扼要地說明我急需用錢的情況，我陪著笑又說了許多道歉、請客之類的好話，老同學答應幫我留意。然而他最後一句話讓我失了定心丸：&ldo;現在剛過期中，作業什麼的都不急，恐怕不好找買家，我幫你看看現在有什麼三流劇組。&rdo;

我失神的掛了電話又回家去。水含竟然起來了，坐在聽裡的小沙發上翻雜誌，見我進來，她的笑容沉浸在晨光中顯得明媚，說，至柔，你也這麼早啊，這兩天睡得太多，我的作息都規律了。

我勉強笑笑，疲憊的坐下來，跟她擠進沙發裡：&ldo;你要的錢……&rdo;我頓了一頓，空氣有些詭異生疏的氣氛蔓延，&ldo;我沒有那麼多，可能只能給你兩萬三千……&rdo;我驚異自己不假思索地把底線精確地說了出來，哪怕我從前告誡過自己就是幫人也要聰明一點的。

&ldo;哦。&rdo;水含答得很輕，應聲裡又有理所當然的意涵，而我分明地感到她臉上的笑漸漸地淡下去了。

&ldo;兩萬也可以，我是救急……&rdo;

當天中午，我拉著她在at上轉帳給她兩萬三千塊，剩下的零頭，我苦笑說，我也要過日子……

水含愣了愣，看了我好半天，上文不對下文的說：&ldo;嗯，好好照顧自己……&rdo;

我們一路無法再進行對話，我期待著一些感激之類的話出現，但她始終是沉默。臨了家門口，我忍不住說，水含，你難道不打算對我說一聲謝謝……

水含聲音顫抖地說：&ldo;謝謝……&rdo;

我面無表情，心裡一陣苦澀。一時忍不住說，水含，我知道你也許跟著鸚鵡見識過富家日子，兩萬三千塊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