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第1/3 頁)
6
水含離去時留給我的信我常常在不經意的時候拿出來反覆閱讀。她在心裡對我說,我只是需要新的生活,要出人頭地。
我一次次攤開信紙,讀者這般不甘於湮沒在人潮中庸碌一生的信念,一次次的又合上信紙,知道這是她的抉擇。摺痕變得豐富而毛糙,這種寂寞的徒勞,使我不斷咀嚼不告而別的意涵,有自虐的意味。
冬天很深的時候,學校向我開出了曠課警告,我想我應該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了。在這樣多個無話可說的清晨 我毫無頭緒的望著發白的天色,傾聽自己的呼吸聲。那種落寂,使我感到我想念她。我想如果說一個人使你難以忘卻 那是一位遭到的背叛還不夠殘酷和徹底。我難以忘卻,亦沒有怨念,我只不過是記掛她我想問她,水含,你可好,時間對你是否仍舊是無傷。
這個家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強迫自己起床勤快的上課與自習,孤獨使生活變成一個萬分虛弱的事實,日子漸漸像泡沫一樣看上去滿目充盈,但終究不過是泡沫。我悉心維護這一杯生活的泡沫,使其儘量折射出五彩斑斕的虛像。
劇本越寫越多,堆在電腦裡,偶爾會給一個在戲劇學院讀書的老同學看看。他說,嘿,還不錯,它們在你電腦裡放這也不會生蛋,我幫你找個買家。
我想也許是時候自己掙一點錢了,於是後來將它們賣給了一個戲劇學院的學生,得到還算不錯的報酬。那是我第一次靠自己掙得的收入,當天我買了意粉、蔬菜、鴨肉、雞蛋等回家,開啟電視聽新聞,是房間裡不那麼冷清,然後自己悶頭做了一桌菜,有羅宋湯、義大利麵、紅燒牛肉,等等,甚至點上了蠟燭,一邊吃一邊越來越寂寞,拿起電話從頭到尾然後又從尾到頭地翻閱通訊錄,依然找不到任何一個人可以對話。
我想起了從前這個房間裡,曾經還有一個人可與我努力地對話並且活著,我忽然脆弱不堪地想哭泣。
祝嘉輝時不時給我打來電話,我感到他的聲音帶著早晨的濕潤霧氣,模糊而溫良,他問我過得可好,我迷迷糊糊地應他,一切照舊。他在那邊瑣碎地對我說一些事情,說昨天晴朗,說公園裡的天鵝又回來了,說聽了一場音樂會,說最近做論文很辛苦……其實我不是不能夠感到他辛苦的用意‐‐每天用簡訊從倫敦對我說親愛的,晚安。我偶爾會回復,但這樣的方式讓我不安。我不喜歡如此脆弱而刻意的形式,心裡明白有戛然而止的一天,所以寧願不要看到它的開始。
這麼久以來,與他的對話總是使我疲憊,就像這一次我結束通話電話之後倒在沙發上,忽然就在這暗黃的昏悶下午睡著了。
如果時間按照這樣的順序安分守己地進行,我想我也不會對它的安排感到失望。孤獨與平庸一樣是生活的本質‐‐對於我來說。在大量黑暗卻又空白的時間,我寫劇本,列印出來翻閱著它們在房間裡踱步,走來走去,從這一面牆壁望向那一面牆壁,似乎是尋找到了一個人與我對話,但我想任何人的起伏都再無法牽動我內心。這一刻我想起水含。
凌晨聽到敲門聲的時候我從床上&ldo;騰&rdo;地起來,驚慌的猜測著從這一刻敲門聲起將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我披上睡衣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口,從貓眼裡看到的是水含,嚇了一跳。
我開啟門,她在黑暗裡模糊的朝我微笑,如蝶翅上的暗紋,跌落了塵埃。她輕聲說,至柔,我能不能進來。
我沒有說話,帶她進門。開啟燈。她轉身過去,我替她取下肩上的大揹包。我想問她,你去了哪裡,你還好嗎,但終究是沒有問出聲來。
她熟練地進了自己的房間,對我說,謝謝你,晚安,我好累。
我點點頭,看著她掩上了房門。末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