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第1/3 頁)

這鄭旺雖然討了老婆，還生了一個女兒，可他實在太窮了，所以像這種人家通常有的情形一樣，女兒養到十二歲就被賣到富貴人家，一來換點錢，二來也是給女兒找條活路。

最初女兒是被賣到貴族焦禮的伯爵府，後聽說又被轉賣給一姓沈的通政{20}當婢女。這鄭旺，自把女兒賣掉以後，就再未將她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年，約摸弘治十六年前後，鄰村發生的一樁事卻忽然讓他想起了已被賣掉多年的女兒‐‐‐他聽說附近駝子莊有戶人家的女兒入了宮，眾鄉鄰就說，這家人如今算是皇親了。此事令鄭旺忽發奇想，不知怎的覺得自己女兒也進了皇宮。倘若果真如此，他鄭旺不也同樣做了皇親嗎？窮瘋了的鄭旺於是展開他的&ldo;皇宮尋女行動&rdo;。他有沒有循序先到伯爵和通政府邸打聽女兒下落，史無記載，我們所瞭解的是他徑直奔皇宮而去，彷彿認準了人就在那兒。

誰都知道北京人長於結交，再沒能耐的人保不準也認識幾個場面上&ldo;說得上話&rdo;的朋友。顯然，五百年前北京便已是這種情形，連鄭旺這號人，居然也有兩個錦衣衛&ldo;舍餘&rdo;的鐵哥兒們‐‐‐所謂&ldo;舍餘&rdo;，亦即錦衣衛人員的家屬子弟‐‐‐一個叫妥剛，一個叫妥洪，是兄弟倆。

朱厚照：一不留神當了皇帝 朱厚照：一不留神當了皇帝(7)

由於錦衣衛是皇家鷹犬，跟內廷多有往來，所以鄭旺就託妥氏兄弟走走太監的路子。妥氏兄弟果然替他聯絡上了乾清宮太監劉山{21}，過了一段時間，劉山傳遞訊息，竟然說鄭旺的女兒找到了，確在宮中：&ldo;其女今名鄭金蓮，現在聖慈仁壽太皇太后周氏宮中，實東宮生母也。&rdo;{22}據說劉山不光說了這些話，同時還交給鄭旺不少諸如衣物、布絹之類的東西，稱系鄭金蓮對其父的賞賜。這鄭旺本意恐怕也並非尋女，他沒有提出見女兒的要求，而是拿了這些東西回去就四處顯擺，張揚自己是&ldo;皇親&rdo;。這下可不得了，鄭村鎮出了一個&ldo;鄭皇親&rdo;的訊息不脛而走，轟動京城，遠近攀附者蜂擁而至，搶著送禮、巴結。而另一個後果，則自然而然引起有關朱厚照並非皇后所出的議論，這種懷疑民間原本一直就有，現在因為鄭旺事件便好像坐實了似的。

不久，&ldo;鄭皇親傳奇&rdo;終於傳到弘治帝耳中，帝龍顏大怒，當即開動專政機器，將鄭旺、劉山一干人等下獄，定為&ldo;妖&rdo;案‐‐‐轉換成現代語，案件性質約摸相當於&ldo;現行反革命&rdo;。

該案疑點突出。皇家檔案藏頭露尾，稗史間則出入極大，故其真相無可明。據我推斷，鄭旺其人實不值一哂，無非是一個明代市井&ldo;碰瓷&rdo;者，就像今日衚衕裡專門製造事端、訛人錢財的無賴，窮極無聊而冒險，不計後果以求一逞。

但朱厚照身世之疑卻不因鄭旺的無稽而消融。

疑一：弘治十七年&ldo;妖言案&rdo;結案，《罪惟錄》載，這年秋天，&ldo;奸人劉山伏誅&rdo;{23}。只殺了劉山，沒有鄭旺。據說弘治皇帝對此案有如下批示：&ldo;劉林【即劉山】使依律決了……鄭旺且監著。&rdo;{24}&ldo;且監著&rdo;就是關在牢裡，既不殺也不放。為什麼？當時，有人就提出&ldo;若果妖言，旺乃罪魁，不即加刑&rdo;，從犯劉山反而被處死，箇中情節&ldo;尤為可疑&rdo;{25}。弘治不欲鄭旺死，此實可玩味。殺劉山，理由很充分：家奴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