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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被壓迫通常會產生三種結局,一種是毀滅,一種是信教還有一種則是反抗。
而上書房另一端的同治最終製造出的是隱忍的反抗精神,端坐著的年輕天子撫摸著一把精緻的匕首,就樣貌而言和幾天前沈哲見到時的一樣,沒胖沒瘦,沒高沒矮,但卻好像是另外一個人,目光像是一泓深潭,沒有絲毫波瀾,但一股威嚴卻像是從骨子裡滲透出來,好似整個上書房都被他壓迫著,這一變化似乎是在一瞬間形成的,像學武之人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脈,這人也就升華了。沈哲覺得此時的同治就像他手上的匕首一樣,雖半出鞘,鋒芒已露,銳氣逼人,而更可怕的是最銳利的地方還隱藏在刀鞘裡。
在接到皇帝病癒可以開始授課的通知之後,沈哲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反覆猜度這將要面對的同治皇帝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反覆演練自己的應對方法,若是皇帝生性頑劣,就以西洋之珍奇誘之,如果皇帝愚鈍,那就以危局恐嚇之,使其為己所用,但是他卻偏偏未能猜測到這個在他那個世界的史書中記載的年僅十九歲就死於花柳的荒誕君主,會是一個渾身上下都充斥著帝王之氣的人。
不過雖然沒有準備,但或許這樣是最好的,他是天生的能臣,而同治若是天生的明君那也不必他多加準備,本色出演即可。
想到此處沈哲眼神陡然一厲,沒等同治發話,竟然自己長身而起。一邊兒的錢喜被沈哲的舉動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大清雖是北方外族入主中原,但綱常教化卻為歷代中之翹楚,君臣父子,長幼尊卑,任誰都不可越雷池半步,錢喜雖是個內臣卻也從儲秀宮裡的太監口中聽說過眼前這個人,但是傳聞中的沈哲謹小慎微,步步為營,是個大行與細謹兼顧的人,他實在想不到這個人會在第一面聖只是就有如斯驚世駭俗之舉。趕忙出言阻止:&ldo;沈大人,你可知此乃大不敬。&rdo;
沈哲從站起來的那一刻就決定不讓自己的膝蓋再和地面接觸一次,他把所有視線沒有半根浪費全部投射到了同治的身上,此時此刻,他不需要關注別的人,無需要審時度勢,如果他是獵人的話,那麼他從第一次深入紫禁城這片老林,為的其實也只是同治皇帝這一個獵物,至於兩宮皇太后,不過只是餌而已。
沈哲面色嚴肅,好像一點兒也沒聽出來錢喜的好心提點,不動聲色,一點沒有請罪的意思,甚至連再跪下的趨勢都沒有。
錢喜見此景狀,心下早已開始發虛,以他對載淳的瞭解,知道載淳最恨的就是朝中大臣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尤其痛恨湘淮黨人一心迎奉聖母皇太后而不知這江山社稷的主人究竟是誰。而這位沈大人,頂著一個基本上沒有洗白可能的淮黨身份,公然面聖而不跪,皇帝此次若龍顏大怒定要追究,那怕是太后也救不得,這少年得志總有傲氣,而英雄氣短也多毀在這年少的傲氣上,即便是這個被朝堂內外都詡為&ldo;天縱之才&rdo;的人,現在看來也沒能逃過驕令智昏的命數。
總之,錢喜是料定眼前這個驕狂的少年逃不過此劫。然而御案之後的同治卻始終沒有動怒的跡象,反而饒有興致地抬起頭,用幾乎是噓寒問暖該有的語氣,淡淡道:&ldo;先生沒有聽見錢公公說的話嗎?你犯的可是大不敬之罪。&rdo;
愚者狂是瘋子,智者狂是不折腰摧眉於權貴的高風亮節者,而沈哲這樣的謀者狂妄,自然還是為他的謀略服務。
在他看來,此時的同治雖然雄姿英發,幾欲只敲撲而鞭笞天下,但是他還並沒有十足的底氣,現在的載淳猶如一隻剛剛掙脫了束縛他很多年的&ldo;木樁&rdo;的&ldo;大象&rdo;,只知道這個兒時他無能為力的&ldo;木樁&rdo;在現在的他看來不過是個擺設,但是並不知道走出他原來活動的範圍以後要怎樣,未知的世界往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