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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小鳳初次見到立言，圓圓面龐雖然泛起溫和笑靨，大眼睛裡滿含淚花；甩動一下齊耳短髮，清清嗓子，伸手招呼道：&ldo;你好，劉老師！&rdo;立言握住她的手勉強笑著：&ldo;想不到在這裡遇見你……&rdo;小鳳的手軟和、溫暖、濕潤，立言頓時感覺特別親切。女大夫使勁將他的手捏一下，滿含內疚地：&ldo;你不是為我們說話，也不會落到如今地步！&rdo;立言急切地搖頭：&ldo;不，不能這麼說。就是不為你們那天下雨吃飯的事，也會為別的事兒。我生來見不得整人，最終要造反的。怎麼扯上你呢？&rdo;倪小鳳似乎釋然，放了手，說：&ldo;農場醫務室由我當家，有什麼來找我好了。&rdo;立言做個怪相：&ldo;一個醫生，一個火葬場裡人，找了可不是好事啊！&rdo;倪小鳳笑了：&ldo;又不是捏著鼻子灌藥你吃。食堂的菜水煮鹽燜，我這裡小灶炒菜油水厚，味道總要好些嘛！&rdo;立言答道：&ldo;行，多準備點雞鴨魚肉！&rdo;

農場北面是茶林，那裡有一排潔靜平房住著拖拉機手。園藝組幾個有特殊關係的人也住在平房裡，向南，走過一片村莊、兩方池塘，便是酒坊、農工宿舍、食堂、場部辦公室。隔著砂石公路，西邊有供銷社、醫務室。醫務室東邊為一望無盡的桃林和稻田。醫務室離食堂咫尺之遙，倪醫生只要弄了好吃的菜餚，總要喊上立言。連園藝組知青王國光也沾了光。王國光是上海人，與立言很談得來。立言奇怪他怎麼大老遠獨個下放慄陽？王國光告訴他，哥哥王國華在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裡跳洪常青b角，劉慶棠是a角嘛。哥哥的岳母是武昌文化局局長，與華大為是戰友，介紹到農場，招工能夠照顧嘛！王國光與華大為的兒子華國慶年紀相仿，兩人很相與。聽了立言遭冤屈的事，他倆憤憤不平，要向華大為投訴。立言早知華大為被造反派鬥得很厲害，一笑，說：&ldo;不起作用。&rdo;心裡思忖，連志鯤作為第一把手都解決不了，何況他人？他真切感到，關涉路線問題，個人力量是微不足道的。

農場裡工人真是五湖四海，有山東人、青海人、河北人、新疆人，但以毗鄰的河南省里人最多。農場內幹部大多犯有各種錯誤貶謫而來，由於拿工資、吃皇糧，依然高人一等。農場裡也有很多造反派。那年代，只要觀點相同，就算自已人。立言初來乍到，有兩個造反派頭目主動親近。立言瞧兩人，叫&ldo;胡富財&rdo;的，獐頭鼠眼；自稱&ldo;李良璧&rdo;者，滿臉橫肉。感覺絕非善類，並不熱乎。倪小鳳稱讚道：&ldo;你的眼睛真亮，這兩個傢伙，一個偷雞摸狗，一個因為攔路坐過牢！&rdo;反潮流的風颳到慄陽，胡富財和李良璧找到立言說：&ldo;劉老師，你也是受的造反派，幫我們寫大字報吧！&rdo;立言聽他們說的全是毫無道理的個人恩怨，委婉地回答：&ldo;我對農場情況不熟悉。再說，張書記很照顧我，怎麼好撕破臉寫人家？&rdo;張書記不知怎麼得知這件事，找立言談話；首先表揚他改造得很好，立場堅定，表現不錯；接著，語重心長地：&ldo;毛主席教導我們，牛鬼蛇神每隔七八年要跳出來一次。小劉，你算算，從六六年到現在，是不是恰恰有八年了？&rdo;這位目不識丁老人對偉大領袖革命理論的高見，讓立言覺得很滑稽，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笑了。張書記認為這是贊同的表示，很高興：&ldo;小劉老師，聽我的肯定不會錯。上次，我趁王老師住院，要你到場部中學代課，準備讓你就那麼復職任教啊！你去了學校還堅持寫什麼申訴。結果，大摞申訴轉到華大為手裡，他發了脾氣，說我政治上糊塗，只知道喜歡有文化的人，沒改造好就濫用。我只得讓你又回園藝組勞動。你再安心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