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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大概永遠都想不通,曾經少年熱血的父親,最痛恨的便是一日比一日懦弱無能的自己。對於一個出於敬仰刻意模仿父親、甚至已與父親性子近乎一致的太子,他又怎麼喜歡得起來?
要當皇帝,還是狠心點好。
距離皇帝最後一次經歷朔北大戰,已經過去了三十八年。但歲月並未消磨掉他對於戰場、風沙、鮮血的記憶,隨著回憶的一遍遍描畫,那些場景變得刻骨銘心的清晰。隨著吳玉的奏報,已經埋葬在骨髓裡的東西似乎也開始鳴鳴作響。
一切彷彿就在昨日,就在眼前。
在吳玉再度開口前,竇貴生便頗有眼力見兒地呈上了擬好的批示,指著最後一行提醒道:「聖上說的可是盧烏,跟查將軍一樣是慄赫人,黃髮褐眼,手背有片胎記的?」
皇帝投來感激的一眼:「正是他。」
吳玉於是不再發表意見,對戰場上的事他也不瞭解,索性將剩下幾本摺子一併呈上,讓皇帝親自過目。皇帝翻看兩眼,撥出一口濁氣,把摺子遞給竇貴生:「按吳相擬的辦吧。」
竇貴生應了聲是,輕提硃筆,重重落下。最後一筆完成,此事便算塵埃落定了。
接著,便是今日的正題、吳玉此行的主要目的了。總算說到了。
「聖上,老臣還有一事相求。」吳玉一撩袍角,眼看著又要跪下。
太子忙不迭上前扶了一把,吳玉頓時涕淚沾裳,痛哭失聲:「殿下如此不計前嫌,老臣實在、實在是……」
太子立刻明白他說的是什麼,面帶悵然地安慰道:「吳相不必自責,這等事強求不得的。」
吳玉抹了把眼淚:「是老臣教女無方。」
嘖,說的就跟他真教過似的。竇貴生欣賞著這倆人你來我往的表演,面無表情,心無波瀾。
皇帝卻忽的低聲道:「你上回說對食不算真的,究竟怎麼回事?」
竇貴生淡定地合上摺子:「回聖上,是她求了臣幾回,臣從未同意。只是那時她已經是吳相的女兒了,我若當眾拒絕,豈不是拂了吳相的面子?」
說得頭頭是道,冠冕堂皇。但平心而論,「吳相的女兒連太監都不要」與「吳相的女兒連太監都要」也沒什麼本質差別。
沉浸於彼此捧臭腳的人聞言都停住了動作。
「竇公公所言……皆是實情?」吳玉瞪著猴子似的老眼。
「是不是實情,吳相一問陸白就知道了,我哪敢騙您吶。」竇貴生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
吳玉的鬍子像被驚鳥略過的樹枝,激動地抖了抖:「好,好!總不能叫她與一個太監——」
「咳。」皇帝發出一聲咳嗽,吳玉立馬噤聲。
太子依舊帶著儲君優雅和善的面具,視線禮貌地滑過被皇帝一心維護的竇貴生。他不一樣,他是太子,他要有容人雅量,他要做一個仁君,不妒,不恨,不怨,不爭。
吳玉稱自己病倒數日,又聽聞老太后薨逝,悲痛欲絕,幾無心力,今天拖著病體入宮,無論如何也要見聖上一面,見女兒一面,以了心願。
皇帝差點就要破口大罵。剛到七天就迫不及待地逼天子上朝,結果吳玉反倒拿這當作無心上朝的藉口了!
幾無心力?悲痛欲絕?死的是我娘還是你娘啊!
竇貴生踢了蘇福一腳,皇帝默契地望過來,無奈道:「知道了,叫蘇福去趟莫啼院,把陸白帶來。至於她願不願意回去,那就看由不得旁人插嘴了。」
他頗有一絲看好戲的意味,幸災樂禍道:「吳相不必著急,急也沒用。」
反正你閨女是個傻的。
「多謝聖上!」吳玉行了一個完整的大禮,「老臣日思夜盼,終於能與小女團聚了。」
竇貴生挑了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