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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羅那個傻瓜。
在埃利森被吊死後,士兵將他的屍體解下抬走了。民眾在底下亂鬨鬨地交頭接耳,神情從最初的憤慨變為疲憊。事情鬧成這樣誰都不容易,幸好這種日子也不會持續太久了。我活動了一下酸軟的肩膀,剛要喚法洛斯,卻見那個傻蛋站在冬霆軍前,不知比劃什麼。
「法洛斯。」我叫他。傻蛋耳朵挺尖,一聽我叫他,立馬像只聽話的小狗般蹦躂過來了,衣甲叮噹作響。他注視我的目光裡飽含著深切的敬意,看得我起了滿身雞皮疙瘩。
看來索爾國王剛剛那場「交代」讓銀麟騎士心滿意足。
法洛斯將髮辮甩到腦後,恭敬道,「陛下有何吩咐?」
「召集士兵,呼籲民眾跟我們去個地方。」我道,「我們在人蝠長城下集合。」
當所有人拖拖拉拉地聚集在長城下,已是一小時後了。北境肅殺的夜風從平坦的雪原上放肆刮來,捲起一片蒼茫的雪屑,眾人裹緊衣物,在瑟瑟寒風裡凍得直呵白氣。我站在滿目清寂的雪地上,感受著蓬鬆綿軟的雪層下方冰冷乾硬的泥土,靴底泛潮,像踩在一灘淺窪裡。
長城外壁上的屍骨正隨風飄蕩,漆黑破舊的屍袋上還殘存著潔白的雪跡。這些人以及舊國的體面早就被摧毀得一點不剩,但我依舊凝視著他們,就像凝視著昔日萬疆帝國最後的尊嚴。他們的亡魂依舊在城牆周圍徘徊,沉浸於仇恨和痛苦的濁河裡,難以安息。
既然如此,便助我一臂之力好了。
法洛斯用盾牌替我擋住凜風,在蒼穹間的呼嘯聲中艱難問道,「陛下,您這是……」
「再稍等一會兒……」我眯著眼,夾雜著沁涼雪氣的寒風從我的絨裘底蹭過,「再過一會兒,你們便知道了。」
他沒讓我久等。
不過一刻的功夫,凜風懾人的呼嘯聲漸弱,隨之於寂空緩慢爬升的,是一個幽謐空靈的歌聲。那輕盈悅耳的旋律在浮動的雪屑跳動,飄蕩在溫柔的月色下,撥開了沉晦的雲層,牛奶似的光芒從那絲絨般的罅隙中溢位,覆滿蒼冷的大地。
縹緲的聲音來得太神秘,就像日光下即將蒸乾的冰塊。很多人縮著身體,一聽到那柔緩的曲調,紛紛詫異地抬頭,茫然尋找歌聲的源頭。
我撥出一口朦朧的水汽,目光平靜地眺望向人蝠長城上方,某個泛著銀光的牆垛。歌聲便是從那裡傳出的,羅身披斗篷,頭戴兜帽,坐在陰影裡,彷彿與暗夜融為一體。月亮在他背後宛如一隻巨大的銀色圓盤,而他的歌聲比我聽到過的任何聲音都要動人。
他是屬於我的亡靈,而今晚,銀月和星辰都屬於他。
我凝望著他微不可察的身影,聆聽他所吟唱的樂歌,驀地便湧起一個念頭,想抱過一架里拉琴,隨他的旋律輕撥琴絃。
……
「亡靈可以對亡魂進行歌聲催眠?」
我捧著那本《亡靈之秘》,倚在床頭,指著上面一串注釋。羅的目光移向泛黃的書頁,微微蹙起眉頭。
他思忖道,「應該可以。只要亡靈願意,它能用各種形式的媒介操縱亡魂的心神。聲音,氣味,光,都可以。」
我嗤笑道,「既然這樣,那些亡魂也敢招惹你?」
他黯然一笑,「它們先前就被亡靈所殺,因此我不想再傷害它們了。」
我道,「怎麼叫『傷害』?」
他道,「亡靈的歌聲其實對亡魂來說極具煽動性,很可能勾起亡魂一些悲痛、哀慟的情緒,從而使它們痛苦不堪。」
「那你便不用擔心了,羅。」我合上書,對他道,「我相信你的歌聲,是不會傷害到任何亡魂的。」
「你相信你自己麼,羅?」
我讓他唱出亡靈之歌。
那歌聲原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