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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秋吉夫三卻不這樣認為。在場面上的文 章做完以後，他一再向有關官員請求，他要和趙 先生單獨相處一晚上，要麼住在趙先生的家裡， 要麼請趙先生去賓館。請你們尊重兩個老兵為 時不多的美好時光吧。

就像當年日軍用武力侵佔了龍陵一樣，秋 吉夫三以&ldo;日本貴賓&rdo;的優越感，不請自來地住 進了趙廣陵的老宅院。雖然不算老朋友，但畢 竟是老對手，趙廣陵不能在日本人面前跌份。 他切了一盤老火腿，又到後院的菜地裡拔了些 青菜，回到廚房點燃柴灶做飯。趙廣陵說，就吃 點家常便飯吧。不是沒有酒，但我今天不會和 你喝。秋吉夫三忙說，農家的清淡飯菜，難 得啊！

兩個老對手四十多年沒見，其實都在試探 對方。都是打過仗的人，知道火力偵察的重要。 秋吉夫三在這幾乎算是寒磣的院子裡東看看西 瞅瞅，沒有發現一件能稱得上時尚的東西，這樣 的生活水準，跟日本在戰後最困難時相比都趕 不上。他只是在堂屋的一張自製的書桌上，看 到一個精緻的大相框，裡面鑲放了大小十來張 照片，其中一個穿旗袍的女子最為引人注目。 鵝蛋形的臉，溫婉的眼神，小巧的鼻子和嘴，典 型的東方女人的風韻。這張照片是黑白的，但 被主人精心描了彩，可以想像出那工筆畫般的 精細和麵對畫中人的一往情深。還有幾張照片 是全家福，趙廣陵和那個女子衣冠樸素而整潔， 神情嚴肅地站在後排，四個小孩子也表情呆滯， 沒有笑容，沒有童稚，規規矩矩地端坐在前排。 看上去他們面對的彷彿不是照相機的鏡頭，而 是槍口。

飯菜擺上後，秋吉夫三問：&ldo;趙先生的家 人呢？&rdo;

趙廣陵愣了一下，淡淡地說：&ldo;他們在昆 明。&rdo;他看到秋吉狐疑的目光，便又補充道：&ldo;人 老了，不喜歡熱鬧的地方。你也是住在鄉 村吧？&rdo;

秋吉一哈腰，說：&ldo;是。我住在離福閉縣30 多公里的一個小鎮。很美麗安寧的地方。我在 那裡有個小小的農場，我養牛。是電氣化的養 牛場。&rdo;

趙廣陵挺直了腰，一指桌上的菜餚，說： &ldo;吃。&rdo;

&ldo;謝謝！ &rdo;秋吉也腰板筆挺，兩個老兵不像在 吃飯，彷彿在博弈。

吃下一碗飯後，秋吉夫三感嘆道：&ldo;真香啊。 這讓我想起松山的飯糰龍陵的米。&rdo;

趙廣陵把碗一頓，目光直逼秋吉夫三，說： &ldo;不要來我這裡懷舊！吃飯就吃飯。&rdo;

秋吉夫三有些難堪，他摘下眼鏡擦拭了一 下，緩緩說趙先生，我們都是年近七十的人 了。戰後這些年，我想大家都不容易啊。請問， 趙先生在戰後從事過什麼工作呢？問這樣的問 題，實在抱歉。只是因為我一直都沒有忘記你 當年的教誨。要用學到的才華，建設自己的 國家。&rdo;

現在輪到趙廣陵尷尬了，他沉吟片刻才說： &ldo;我做過很多工作……現在退休了。&rdo;

秋吉夫三就是一個專捅傷口的老手，說： &ldo;我聽說國民政府在內戰中失敗後，你們這些當 年的遠徵軍，在新政權裡過得也不怎麼好。&rdo;

&ldo;我很幸運，國民黨把我從人變成了鬼，共 產黨把我從鬼變成了人。&rdo;趙廣陵不知怎麼就順 口說了出來。然後他後悔了。

&ldo;人怎麼成了鬼？鬼又如何變成人？對不 起，我不明白，趙先生曾經當過什麼&l;鬼&r;？是你 們稱呼我們為&l;日本鬼子&r;的那個&l;鬼&r;嗎？&rdo;

&ldo;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