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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覺得這麼丁點兒時間實在是太短太短了，不值得為了它改變幾十年的習慣。與其難受地過兩年，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活一年。哎，其實說起來，整個人生不過就那麼幾十年，也是很短很短的。&rdo;

&ldo;是的，很短。&rdo;杜原下意識地說，&ldo;就像蜉蝣。&rdo;

&ldo;蜉蝣，你說的是那種朝生暮死的蟲子嗎?&rdo;於衛祥插話道，&ldo;我還記得以前背過的《詩經》裡的幾句：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憂矣，於我歸處。不過你是從哪裡來的這種感慨呢?你又沒有得病。&rdo;

&ldo;這是我在江哲心的一本筆記裡看到的，他說人生甚至整個人類都不過是天地間的蜉蝣。&rdo;杜原的神色變得有些恍惚。

&ldo;人的確很脆弱，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沒了。&rdo;於衛祥若有所悟地點頭，他又燃起了一支煙。杜原嘴角動了一下，但沒有說什麼。於衛祥抽菸很猛，一般人是先吸口煙包在嘴裡，然後再摻和著空氣進肺，而他好像是靠呼吸的力量將煙霧直接吸進肺裡，菸頭一下子就短去挺長的一截。杜原不知道他是原先就這樣，還是知道自己的病情後才變本加厲，現在看來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ldo;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rdo;於衛祥突然說，&ldo;我有一位朋友在美國史丹福大學，搞遺傳學的，他們曾經和俄羅斯科學學會聯合搞過一個關於現代人類起源問題和人類基因變遷的研究。當時他們在全球五十二個不同地區採集了幾萬例人體 dna 資料樣本，進行分析比對。這個實驗進行了許多年，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大約七萬年前，人類曾瀕臨滅絕。&rdo;

&ldo;我知道這事，實驗研究成果發表在美國的《人類基因》雜誌上，當時引起了一陣不小的反響。據研究，當時人類只剩下最後不足兩千人，而且僅僅分佈在非洲，在那之前走出非洲的人類全部滅絕了，也就是說，這兩千人就是人類的全部。現在地球上的所有人全部都是這兩千位留在非洲的祖先的後代。想起來都有點兒後怕。現在大熊貓被列為國寶級瀕危物種，但都不只這個數。而且可以肯定，由於數量過於稀少，如果人類不加以保護，大熊貓滅絕幾乎是必然的事情。&rdo;杜原嘆了口氣，&ldo;看來我們今天能在這裡討論這段歷史，實在是一種僥倖。&rdo;

&ldo;七萬年前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rdo;於衛祥摁熄菸頭，&ldo;我看到過一些猜測，但都不太讓人信服，真相大概永遠沒人知道了。&rdo;

&ldo;不，不。&rdo;杜原突然搖頭，&ldo;有一個人也許知道。&rdo;

&ldo;你指誰?&rdo;於衛祥疑惑地望著杜原，&ldo;是江哲心嗎?難道他做的那些測定跟這個有關?&rdo;

杜原沒有馬上回答，他的目光瞄向窗戶。於衛祥不知道的是，杜原此時從玻璃反光裡看到的是江哲心的臉。

&ldo;蜉蝣朝生暮死，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作明天。夏蟲的生命在秋天就凋落了，它們永遠也不會知道水能結成冰。&rdo;杜原喃喃地說，&ldo;以前我一直不太理解江哲心，現在我總算明白他要告訴我們什麼了。&rdo;杜原轉過頭來看著於衛祥，眼睛裡有一種奇特的光點，亮得讓人有些發怵，&ldo;我們從來就不是什麼萬物之靈，更不是造物主的恩寵，我們只是一群夏天的蟲子。&rdo;

於衛祥猛地怔住，他思量著杜原的這番話，屋子裡陡然安靜下來。突然，毫無徵兆地，一絲自從得病以來從未體會過的奇癢從於衛祥的肺裡升起，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頃刻間徹底響徹整個房間。

第22章 蜉蝣的徹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