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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湘江東岸,紅五軍團三十四師進行著最後毀滅性的戰鬥的時候,油榨坪卻處在和平靜謐之中。
湘江血戰,雙方都受到了嚴重創傷。敵人並沒有立即緊跟紅軍而至。中央兩縱隊,在油榨坪一帶,得到了一天休整的寶貴時間。
周恩來從繁忙的事務中擺脫出來,緩步在資水河邊,下午三時的金色的陽光,溫柔地撫慰著他,他深吸了一口氣,立即感覺到南方山林的呼吸,純淨、清新,混合著落葉的芳馨,在溫軟的風中,一絲絲浸潤到他的肺葉裡,前天的辛辣的帶毒的硝煙味,已成了遙遠的記憶。
他一人走著,警衛人員與他拉開15米左右的距離。他不知不覺地放慢腳步,迎面看到樹叢裡站著一個持槍的女兵,老遠就向他大喊:
&ldo;你不能過來!不能過來!&rdo;
周恩來微微一笑,那個女兵他認識,叫王泉媛。
&ldo;我們在洗澡!&rdo;
這裡的確是個洗澡的好地方,夾岸雜樹叢生,綠蘿紛披,庇護著一段寧靜的河灣,水深及膝,由於河面寬闊,水流平緩,不時傳來嘻笑和濺水聲。
經常櫛風沐雨風餐露宿的女兵們,並不怕河水的微涼,洗淨身上的塵泥汙穢,那是多麼愜意痛快。
周恩來轉身向回走,沿著彎曲的沙質的河岸,向一棵高大偉岸的白果樹走去。因為那裡傳來胡琴的悠揚的樂曲。那是他所熟知的《梅花三弄》,音韻自由地舒捲飛揚,歡快明淨。又如泣如訴。
音樂的魅力就在於某種情緒的高度抽象,它像一首蘊含著深奧哲理的詩。音樂其有最大的可塑性,不管你是喜是悲是愁是怨,音樂的波濤,都能把你的百端情感溶化進去,升華成一曲歡快的委婉的憂傷的歌,滌盪著你被日常事務玷染了的心靈。
周恩來從他身邊走過去,那個拉胡琴的業餘音樂家,正處在出神入化的狀態。溶化在音樂的天國裡,忘掉了人間。周恩來不去打擾他,那棵高大的銀杏樹,使他想到自己的故鄉,他不敢十分確定眼前這棵生有扇形葉的樹就是銀杏,它和蘇北平原上的銀杏樹略有不同。
久違的故鄉,像個遙遠的夢境,資水潺緩北流,它是不是匯往長江?
他坐下來,想起他幼年時的詩:
大江歌罷掉頭東,
邃密群科濟世窮;
面壁十年圖破壁,
難酬蹈海亦英雄。
這是一個民族的心靈的痛苦。陳天華在日本蹈海自殺是可以理解的,那是他反映了對黑暗的中國深深的絕望,那是對中華民族沉淪的悲號,也許算不上英雄。自殺不是戰鬥!只能在中華民族的大悲劇中加進一個小悲劇。
周恩來面壁十年仍然未能破壁。什麼時候能夠深刻地揭示出中華民族的生命動力和悲劇性的根源呢?幼年的周恩來在尋找,壯年的周恩來在尋找,恐怕老年的周恩來還在尋找,他本身不就是悲劇性的嗎?他把尋找中華民族騰飛崛起的接力棒交在後人手上!他坐在資水河邊,聽到中華民族80年代的改革大潮的澎湃之聲了嗎?
他又聽到了激水的濺濺之聲。在他的右邊的樹叢掩映的淺水裡,有個戰士把褲腳挽到大腿根,沖他涮的蓑衣,那是褐紅色的棕織蓑衣。
這個蓑衣給他的印象太深了。在行軍途中他見過它,在湘江東岸的炸彈硝煙中見過它。這就是那個牽馱騾的戰士。
他走過去,和這個戰士攀談。
戰士只知道他是騎馬的大首長,並不知道他叫周恩來,他告訴周恩來,他叫文慶安,他很滿意自己的名字。就是&ldo;喜慶安寧&rdo;的意思。
他把他帶蓑衣的原因說得很含糊。只說是父親的遺物。他知道首長反對迷信。
也許世上最聰明的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