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頁(第1/2 頁)
他很難去下判斷和做抉擇。
顧昀將內心的種種都講了出來,話落之時,路的盡頭連線著低垂黑透的寥落天幕。
遠遠獨有一盞燈火依稀亮著,像一顆指引方向的星子。
他們已經走了好遠,遠離了喧囂的街市。
耳畔寂靜,偶有冬夜涼風呼嘯而過,吹揚起二人的髮絲和衣袍。
「這是哪兒啊?」陸雨昭眯起眼睛望遠去。
顧昀回:「我們已經走出了內城,這裡是外城,大概在酸棗門大街附近。」
「往回走東北一隅,便是皇城後苑了,壘石為山,鑿池為海新修延福宮,又建擷芳園……我就是在這裡落了一回水。」他輕聲道。
「然後我在昨天方才發現,我誤解了我的兄長很多年。」
「祖母同我講,兄長把我當弟弟和家人,似乎只有我在怨憤和恨……」顧昀喉頭澀塞,「我像個傻子。」
「我見他也沒那麼磊落。」陸雨昭歪頭瞧他,「他倘若真心想和你這個弟弟和解,需要那麼多年的時間嘛?他太高傲了,姿態放那麼高,他心裡一定覺得你欠著他,欠著顧家。」
這些陸雨昭是知道的,昨夜裡姚汐和她講的就是落水救人這件事。
她汲汲營營維護她的丈夫和顧家,讓她明白其中緣由,私心希望和顧昀好好說一說,意欲不要壞了一家人的情分。
但陸雨昭對這些並無所謂,她只站在顧昀的立場這邊。
「你現在感到內疚?阿昀,你這些年的委屈和薄待,難道不是真的嗎?他為顧家做的這些,放棄的那些東西,背負的罵名,他可有懂你呢?你和兄長這筆帳,誰對誰錯弄不清,強行呆在一個家裡註定不愉快,不如遠離。」
陸雨昭問他,「想過離開嗎?」
「嗯?」顧昀稍有一愣。
「覺得痛苦可以遠離,或許遠離可以讓所有關係有所緩和。」陸雨昭頓了頓,「我是指離家,而非斷絕關係的那種。」
「你並非想和顧家脫離關係,你很想當顧家人,卻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配不可以是嗎?」陸雨昭平靜地反問顧昀。
「我……」顧昀扯唇低笑,「你說得沒錯。」
陸雨昭:「那就離開嘛。」
「我離開了顧家,什麼都不是。」不過是寄居在顧家下的二世祖,沒功沒名,一無是處,一個沒用的男人。
「我姑且手頭闊綽,我可以養養你嘛。」陸雨昭握住衣袖下他的手,「我這會子應當賺了不少錢,咱們四處遊蕩一番,你覺得呢?」
顧昀側目瞧她,瞧她明眸善睞,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怕笑吟吟的模樣。
她的想法永遠如此不同,她會說有什麼關係,然後輕而易舉說出我養你這種話。一個女子在世,不仰靠男人和夫家,只要活出自己的價值。
她的語氣沒有居高臨下和愁苦責難,是以問詢的語氣,和他平等地商量這件事。
「好。」顧昀溫聲笑答,「我們離開,不過不論你養不養得起我,總歸不能是你養我的。」
「給我一些時間。」回去前,顧昀這樣對陸雨昭說。
-
給他一些時間,陸雨昭明白是些什麼,無非是考取功名之類。從他晨鐘暮鼓在國子監靜心求學開始,他定是早早就下了決定的。
這是某人自證的方式,同樣也是對她的尊重和考量。
「我要穩定下來,找個好工作,養你,支撐起這個家。」
這麼形容也不恰當,像一句浪子回頭的承諾,但陸雨昭欣然接納和肯定。
接納這個決定,肯定他去尋求自我價值。
只不過對於陸雨昭來講,這不是男人的事,可以是夫妻之間共同供養和支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