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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聽曲?」雛鸞眨著兩個大眼睛,揚起臉窺他,「那你這樣早來做什麼?」
韓舸輕輕地捉去她面上一絲髮,又替她扶正了一支碧葉簪,溫柔地笑,「你瞧瞧,你又忘了,不是說好了?今日是盒子會,我帶你上街去買些頭面首飾,為你搖旗助威。」
煦色韶光,將雛鸞的笑顏照得如珠似寶,「煙雨巷就有好幾家頭面鋪子,可我去年就沒有品上個名次,今年也是一樣的。」
語中並無心傷,赤誠坦蕩,引得韓舸一笑,同樣滿做真心,「那是他們不曉得你的好,若是我來品藻,別說蘇州府,就是天下的花魁也評給你。下午是在哪家做盒子會?同你買完東西,我回家去一趟,再趕過去。」
「是集賢樓呀,今年輪到他們家。」
盒子會本是個招攬客人的活計,因此煙雨巷內,一家輪一家的,誰家都爭相辦來,無非是費些酒水果品。
韓舸垂眸瞧她流水一般的目光,只覺怎麼都愛不夠似的,難免輕浮浪蕩起來,偏著偷一吻香腮。青樓風流地,原是常見的事,小鳳及姨娘們也不見怪,只在後頭捂嘴直笑他痴傻。他亦不理會,牽了雛鸞的手就往外去,「去同你媽媽說一聲,出局半日。」
「哪裡要得了半日呀?」雛鸞呼扇著一汪春水的眼,空著那隻手爛漫地甩著扇,同他踅出廊下,「這條街又沒多遠,至多半個時辰就買好了。」
他不理會,拉她到了袁四娘房中,見姑娘們俱在,便有禮地依次拜過。袁四娘一改方才故作刁難的脾性,瞧女婿似地瞧著他笑,「喲,韓相公,怎麼不在軒廳裡耍樂,到我這老媽子屋裡做什麼?」
「見過媽媽,」韓舸書香門第,自然有禮,「橫豎今日不見客,我想著帶雛鸞街上去買幾件首飾,免得過兩日回常熟縣去,恐怕得端午才回來了。這半日就當我叫的局,媽媽只管寫下局票,回頭我叫人來一併連這幾日的帳一齊結了。」
四娘一聽是置辦頭面,哪有不依的,一張脂粉濃重的臉笑出好些幹紋,「韓相公麼就是待我們雛鸞好,既是買首飾,哪裡還要當是出局啊?媽媽我哪裡這樣黑心?只管去吧,別耽誤了盒子會就是。」
又及眾女取笑兩句,雛鸞便隨了他出去。在座皆含笑目送,只瞧他二人小夫妻似的甜蜜。
直到背影沒了邊兒,四娘笑容便漸消融下去,只嘆奈何,「這個韓相公麼倒十分好,儀表堂堂,書宦世家,待雛鸞也不消說,只是我們雛鸞命不好,偏投了我的肚子,這一輩子同他無緣結為夫妻。要是有那個緣麼,往後憑她病到哪裡去,自有他照管。」
驟一聽,雲禾亦垮下臉來,「媽媽不要想了,我同姐姐也瞧他好,想著雛鸞嫁給他做妾,他必定不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往後無論好也罷歹也罷,雛鸞終歸是有個歸宿。上回我同姐姐便略試了他一試,可瞧那個意思,納妾的事他也是做不了主的,還要看他家中長輩。人家書香門第,別說侍妾,只怕做丫鬟還嫌我們行院女兒不乾淨呢,快別去討那個沒趣了。」
袁四娘聽後,沉重一嘆,只得把那點心思仍舊咽回肚子裡去,照常說笑。滿室的陽光就在這一堆鶯聲細囀中,逐漸收正,拉出碧空裡一輪刺目金烏。
普照塵世的陽,為這濃春渡上金光。卻有杜鵑趙粉,在淺園曲折的小徑上,岑寂溫柔地、執著堅持地,蔓延一抹嫣色。
小徑盡頭連線一座玉砌雕欄的九曲橋。陸瞻蹣跚著步,優哉遊哉地相送沈從之,不發一言。
反倒是沈從之先憋不出,環眺林木疊嶂、花草相擁的遠方,「這個祝斗真,不知貪了多少銀子,我住那一處宅子,比你這裡也差不多。」
他倒不是真心想同陸瞻說話,單嗅見那股濃烈的檀香,就只覺醃臢得受不了,卻不巧,是個靜不得、鬧性子。
陸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