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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時便聽芷秋低語,「陸大人,你稍坐一坐,我去尋雲禾。」
他這才發現,這一日,她未稱「您」,一直稱「你」,不知不覺地,就縮短了那些隔開他們之間橫陳的富貴榮華、權勢貴賤的距離。
他笑了,目送她繞廊而去,朝惠君擺出一截嫩松黃的氅袖,「惠君姑娘,請坐。」
惠君含笑坐下,執一把寶藍絹絲紈扇大膽地將他細窺,「陸大人,真是士別一日當刮目相看呀。嘖嘖嘖,還是芷秋有本事,竟然將您這塊冰給捂得個半熱了。」
「呵,」陸瞻輕笑,原想硬著嗓子否認,不想倏然意識見自個兒這個笑,未含譏諷,未酌心緒,是自然而然的一個笑。他有些頹唐地褪去眼中一抹亮色,帶著淡淡愁緒,「千人千面而已,惠君姑娘不也是如此?」
彼此相笑間,斜陽收盡,相幫們次第點起千盞宮燈,逐漸點亮了醉生夢死的風月場。瑤臺仙池多少夢,盡拋在,芙蓉春帳,畫樓繡堂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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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唐杜牧《遣懷》
▍作者有話說:
陸大人有隱藏屬性,後面點燃
第26章 迷魂銷金(二六)
廳中現搭了處臺子,設一大大的折屏,拉出紅情綠意萬千。臺下首座上便是品藻的七八才子,皆是蘇州府內才氣拔尖的風流名仕,其中少年得意,青年倜儻。再有滿廳世族功勳,官爵子弟,連同一些典吏、同知、縣丞、主簿等官員。
不時有一老者遣詞兩句,算作開場白,復上來一相幫,揚聲大喊,「翠中閣,香香姑娘!」
陸瞻垂眸瞧去,只見一紅裝嬌女由折屏後踅出,落到臺中一張太師椅上,由姨娘手中接過琵琶,酥指一動,滿堂噤聲。首席品藻之人提筆落指,搖首提詩。
音落,即起掌聲如潮,那女子各方福身,眼波流轉,四處留情。陸瞻正瞧著,眼前卻陡然扇一起只行雲柔軟的手,「陸大人,她就這樣好看嗎?」
千嬌百媚,不過千紅萬骷,陸瞻甚少到這風月之地,不過是瞧個稀奇。卻刻意靠向椅背,將婀娜下臺的少女睨一眼,似有挑釁地眱住芷秋,「很美,憑哪個男人瞧了都會動心。」
芷秋明知他說笑,卻很是不服氣地流轉眼眸,頗為不屑,「還是京城來的達官顯貴呢,瞧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小小對峙中,有什麼曖昧迷離地遊弋在案,在他們之間,恍若一片霞影紗,柔軟神秘地半盪著。
陸瞻有一霎的衝動,想撩開這層紗,直視她真真假假的眼,從裡頭打撈些許的真實,哪怕只有一絲一縷,也夠他在生死無定的未來安慰自己。
未知過了多少風月佳人,在各色絲竹笙樂、金樽檀板中,陸瞻挑起眉峰,「什麼時候輪到你獻藝?」
「還得有一會子呢,」芷秋旖旎地歪著半身,趴在撫檻上揚著眼瞧他,鶯慵蝶懶的姿態,「我是去年的魁首,是要做大軸子1的。」
她的一搦腰,一個眼,每個抬眉間都綻放著極致的風情。令陸瞻屢屢被那些熟悉的、折磨他的慾念反覆凌遲。他比從前每一刻都清醒的意識到,隔著他的,不是那些將出未出口的思緒,而是他永遠也撞不進她的「生命」裡。
此刻,亦比從前對著其他女人那些時刻,更令他感到絕望。絕望到他這樣一個從不信奉鬼神輪迴的人開始由心底湧出一個妄念:下輩子。
關於下輩子的想像,被相幫一聲「月到風來閣,雛鸞!」給攔腰截斷。他瞧見芷秋驀然點亮的眼,隨之往廳下望去,卻遲遲不見有人由屏風後頭繞出來。
那相幫加大嗓音,復起一聲,「月到風來閣,雛鸞!」
適才聽見碎錦脞緞裡牽裙奔來一俏麗少女,手上還捏著一個仕女彩繪糖人兒,像是楊貴妃,雀鳥一般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