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第1/2 頁)
他陡止腳步,隔得半丈緊盯芷秋,「未必你也是這樣假模假式應酬陸督公的?我看不見得吧。」
靜候她沉默一陣,他像是失了耐心,蹣步直逼過來,「袁芷秋,我來,從來都不是以一個『嫖客』的身份,我來與你談天說地,是因為我喜歡你,你明白嗎?」
他的「喜歡」太張揚也太直白,淺顯得與那些流於檀板的親暱沒什麼差別。眨眼便令芷秋想起陸瞻的沉默,在他的寡言少語的安靜裡,她體會過真正的愛,像風迴蕩在山林,恬靜而浩瀚。
於是,她噗嗤樂開,發笑一陣,挑起眼望他,「我怎麼不明白?但凡來照顧我生意的客人,多半都是喜歡我,這有什麼稀奇?不喜歡我何苦花這個錢?」
竇初氣得面色一僵,說不出話來,幾進幾退間,驀然將腳步拔出了門外,一闕玄色衣袂兜兜轉轉地消失在門角,似愁情一縷。
銀杏裡潷出點點金光撒在妝檯,芷秋對著鏡輕撫金茶,抹去多餘口脂,喚桃良拿來針線籃子,照舊在榻上縫衣裳。
眼下正是縫領子的時候,桃良在杌凳上替她捻線穿針,兩個水靈靈的眼轉一轉,將肩微耷,「姑娘,我怎麼瞧著這竇大人像是說真的?」
金烏西仄,像一層金紗半罩在芷秋肩頭,她拉由衣料裡扯出一根長長的線,似乎拉著胡琴,咿咿呀呀地漫不經心,「什麼真不真假不假的?」
「他說喜歡您呀!」
「哦,這個呀,」芷秋由炕幾針線籃裡尋摸出根細鉤針挑一挑線頭,「他說他的,你倒是聽進耳朵裡去了。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他們這種人,還不是吃多了撐的,你見得還少了?」
「可他有些不一樣嘛,姑娘想想看,他到我們這裡來這麼多回,也不要姑娘應酬,也不要姑娘巴結,就是同姑娘說說話,這跟那些只知道耍嘴皮子佔便宜的客人哪裡一樣呢?」
芷秋薄肩輕顫,半譏半諷,「有什麼不一樣?各人有各人的脾性,花招子不一樣罷了。管他恁多,我不喜歡他,他們就都是一樣。」
「我曉得,您喜歡陸大人。」桃良拖著個懶洋洋的音調,面色亦懶洋洋地垂下去,「可他都好些日不來了,多半是姑娘上回說話將人家傷著了。還有那個婉情,說起來就有一場氣生,竟敢光明正大到姑娘屋子裡來坍姑娘的臺!姑娘也太好性了些,還該啐到她臉上去才是!」
說到此節,芷秋心內確有一口惡氣堵著,雖信陸瞻,卻惱他濃情淡如水,又惱婉情不知安分的性子。鼓著腮垂眸一瞧手中的衣裳,只恨不得往裡頭縫兩根針進去,扎死他!
「我去你孃的臭婊/子!」
正是自僝自僽之際,翕聞廊下雲禾尖刺刺的嗓音,像是與誰起了爭執。芷秋慌著將衣裳針線擱到炕幾,捉裙起身,踅至廊下。
見雲禾在對廊上插著腰罵人,「我入你娘個不知好歹的下作東西,敢用這種下三濫的招子對付我,我叫你沒個好果子吃!」
半廊縈光,客尚稀疏,雲禾因起了癬閉門謝客,其餘倌人皆未應局,圍擁一處。芷秋環廊過去,即見婉情跌坐地上,翠兒要去攙她,被她抖開,兩個大眼珠子直勾勾狠瞪著雲禾,「你這癬未必不是你自己不留神哪裡染的,憑什麼無緣無故栽贓給我?!」
芷秋稍聽,便掣了雲禾胳膊一把,「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鬧起來?」待雲禾跌退兩步,芷秋見她氣鼓鼓的面上滿是大大小小的紫斑,比上一日更重些,「你這怎麼還不見好?還愈發嚴重了些。」
氣得雲禾不肯答,只用兩個眼死死盯著婉情。便有露霜上前應芷秋,「姐姐不曉得,前兩日雲禾換了被褥,今日想起來換一個枕頭,驪珠講枕頭上那個折枝紋的花樣子好看,說要剪下來比著描樣子,誰知搓破了枕頭芯,見裡頭塞進去好些軟枝黃嬋花瓣子。哼,再沒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