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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淡長窗,在門外的黑暗裡,陸瞻幾乎可以看見芷秋問這話時的表情,一定是挑著眼,鼓著腮,風情俏麗。他想,她那麼美,不止值這些千金萬銀,而值得更好的未來。這未來,是他籌謀給她的,也算得上在某種程度上,參與了她的幸福。
於是他抬起胳膊,將煙粉的信箋遞到燭上,「你告訴她,我陸瞻能遇見她,三生有幸,不後悔。若婚事定下來,我再替她備一份嫁妝。」
須臾,那張寫滿期盼的紙被火焰逐寸吞噬,像一條藍幽幽的蛇,帶著劇毒爬來,連同他的心一齊,焚燒成灰。
而另一顆心,亦在這份答案裡幾經死去——芷秋立在窗畔,聽著滿園醉生夢死的歡歌裡夾雜著露霜的轉述,一字一句像一把鑿子,將她吭哧吭哧地釘死在窗上,繼續飽經風霜。
倘若她有那麼一條路可以逃離這裡,那麼現在沒有了。陸瞻不會知道,他才是她的生路,而其他男人,無論是嫖她還是娶她,都是一樣的,她對他們,永遠不可能純粹的笑。
可即便是這個時刻,她也沒有懷疑過,陸瞻愛她。她只是更加確定了,他不愛他自己。
一月滿過一月,一天接來一天,月到風來閣依然車馬盈門。時光由街市淌過去,流逝了青春,帶回來雲涼遠宋,虛夢高唐。
關於竇初營造的「美夢」,就破碎於阿阮兒的到來。阿阮兒是袁四娘到煙雨巷後頭一個買的女孩子,比芷秋年長四歲,亦是色藝雙全的奇女子,早年間芷秋還未拔頭時,整個蘇州行院皆以她為魁。
後來,她被個叫田羽懷的商賈公子贖了去做妾,再後來,即是眼下,她又坐在了四娘房內,原本艷色卓絕的面容細紋平添,更得霜雪幾縷,匆匆兩年紅雨花杏風,把青春斷送。
一見芷秋,她便慈目溫婉地笑起來,抬袖將她招到面前,「芷秋,這兩年不見,你愈發出挑了,我聽見媽講,自我去後,你連奪了兩年魁首,可真是替媽爭氣!」
幼時芷秋曾得阿阮兒多番關照,乍一見她,直把淚珠兒掉,「阮兒姐,你怎的回來了?你如今嫁人了,可不要再到這裡來,叫人瞧見了傳出去,在夫家可怎麼混日子?」
但見阿阮兒顏色漸褪,訕笑著垂下頭去。
正值眾姐妹皆到廳上,袁四娘各指落座,拈著帕子將腿一拍,「正好你們來齊了,我好交代交代。阿阮兒眼下正要在煙雨巷尋一處院子,現手上沒人,你們在外頭出局,聽見誰家裡有要發賣的小丫頭子,若是品相好的,可給你們阮兒姐留心留心,我這裡也使相熟的人牙子各處尋一尋。」
細說到此,四娘將頭一扭,望向對榻阿軟兒,「你可是要多大的女孩子?你可要精打細算些,現今你手上的錢夠養幾個丫頭片子的……」
眾女只在榻下折背椅上座著,圓睜著眼你瞧我我瞧你的。唯雲禾忙不迭地擱下茶盅,燙得吐著個紅馥馥的舌,「媽,什麼跟什麼呀?阮兒姐是要開行院做鴇母?」
「你別打岔!」四娘將帕子朝她一揮,胳膊捱到炕幾,仍舊與阿阮兒細細檢算:「我同你講,先是一個園裡的租子不就少,若要買下房契就更是不便宜。再則有了園子,總要栽花種草,裝潢裝潢,還有一應傢俬,這都是海一樣的銀子花出去。我勸你,你先尋兩個自己出來做生意的野雞,你借屋舍給她們,分一點租子,再買二三個年紀小的丫頭,如此一面有了進項,這才周轉得開去。」
阿阮兒拈著帕子蘸蘸腮,分明可見幾條淚痕劃開了脂粉,「我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才同媽商量,如今還要求媽給我留神著園子。再有要在媽這裡住些時日,叨擾媽了。」
「什麼叨擾不叨擾的,我養你這些年,就是你娘一樣的,你就只當這裡是孃家,住著便是,媽還能少你飯吃?且等我去問問曹二姐她們,要有合適的園子,媽陪你一道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