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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初是這樣想的,所以他額心的山川疊滿了百思不解,「難道你喜歡過這樣的日子?」
環顧四周,看著金粉銀樓裡好像藏汙納垢,他不屑地笑了,「難道你天生下賤,就喜歡不停地被陌生男人左擁右抱,靠你的美色、靠你的身體混日子?」
「說實在的,這樣的日子,我多過一天都噁心得想吐。」
芷秋搖曳芳裙貼近他,指端妖嬈地由他的肩彎彎繞繞地滑到他的心口,拋上勾魂奪魄的眼,由下而上地,輕蔑他,「再說句實在話,你知道你們男人最可笑嗎?就是太自以為是了。這樓裡來來往往的客人,每個都覺得自己是伎女眼中最特別的。那麼多「特別」混在一起,還有什麼特別的?」
「你瞧我,就從不覺得我在你眼中有什麼特別的,你要是有我這個自知之明,眼下就不會這樣生氣。」
窺著他赤目猩紅,芷秋輕輕地笑,媚骨一翻,旋去了窗畔,「你們男人吶,總拿自己當救世主,可我袁芷秋不需要誰的悲憫,也從不等誰來搭救。」
月兒亮堂堂地懸在窗外,在黯淡的夜空,星辰同樣耀眼。彷彿在這條長巷,千家行院,脂粉成堆,被無數個男人碾壓過去的骯髒骨頭,就在竇初摧頹的背影裡長出了奇異的尊嚴。
更而弔詭的是,在芷秋面前被踐踏的雄性尊嚴莫如那在朝堂上屢不得志的挫敗——忽然令竇初,越挫越勇,越失越愛。
人去片刻,桃良去揭了他帶來的食盒,瞧見一碟子豌豆黃便笑,「怎麼京裡的人都愛吃豌豆黃?陸大人也送,竇大人也送……」
芷秋心內猛地一跳,由妝案拔裙去瞧,果然見十來塊壘在一起的豌豆黃,甜得心口直發酸,旋即洶湧地浪頭拍來,將她拍在苦海岸邊。
這夜,她看到了這些男人口是心非的「喜歡」,也看到了在陸瞻惜字如金的沉默中,浩瀚的愛意。淚水像斷了線珍珠滾下來,砸在她最不愛吃的豌豆黃上,噎得喉頭裡滿是愛。
但眼淚是幸福的,只因今夜,芷秋如星光璀璨,在低賤不能再低賤的命途裡,她有了選擇權。
燈灺盡,日復生,花去飄零,舊時成煙雲。卻自這些焦土爛骨新生了滿園的菊花,奇異綻放著瑤臺玉鳳、羞女、胭脂點雪、綠水秋波,點絳唇……
芷秋獨揀一朵金燦燦的旱金蓮綴於髻後,配一柄玉齒小梳,兩個白珍珠墜珥,一件大紅三多紋對襟衫,嫩松黃百迭裙,挽薑黃煙紗披帛。
正在門口迎頭撞上雲禾與雛鸞,同樣花枝搖曳,玲瓏粉狀。雲禾倔強地握了芷秋的手,「姐,我們陪你去。」
連帶著桃良,四人皆笑,另戴了長帷帽,一路踅出門去。想來天尚早,陸瞻大約是在織造局忙公務,芷秋便吩咐相幫驅車直奔織造局。寶馬香車映著一輪將出的紅日,轟轟烈烈地直奔前程。
巍峨的大門前蹲著連個石獅子,門匾上金描了「蘇州織造局」幾字,衙門外有人把守,不得擅入。芷秋一行便在幾級石磴下等。直到陸瞻出來,芷秋紅了的眼隱在緯紗內,腳尖探出裙邊,蜻蜓點水般輕盈。
她的手上捧著那件為陸瞻縫製的衣裳,華麗的暗紋像一張愛的囚網,陸瞻感覺,他自始至終都被罩在裡頭。他避開眼,害怕芷秋是來告知她要嫁人的事實,又怕不是。
可芷秋只是撩開一片緯紗,露出一雙赤誠的眼,將衣裳往他面前遞一遞,「傻站著做什麼?快接過去啊,叫人家白捧著,手都要酸了。」
有激靈的火者瞧見,忙上來接了去,又剩得二人四目相對。太陽斜撒而來,陸瞻佇立無言片刻,才由暗啞的嗓子裡流來一句話,「你叫人傳來的條子我見了。你,答應了嗎?」
芷秋將緯紗掛到竹斗笠上,桃靨杏腮暴露在陽光裡,傾城容顏引得門上眾人磨肩竊議。但她沒聽見,她只聽得見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