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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周婆言》。
胡儀在心底默唸一遍,搖頭苦笑。普天下的女子,竟要視這《周婆言》為救命稻草,活命菩薩了嗎?
此事大大有悖於綱常倫理、名教大義,他這兩日與常友蘭私下議論,都切切憂懼。
家中書案上,已寫下洋洋萬言的奏章,對太子輕開女報之事,極力反對。沒想到今日這辯經臺上,便已然見到《周婆言》的身影。
當五位娘子站在高臺上,面對臺下數千學子時,有人腿軟,有人嘴唇哆嗦。
簇新藍衣裳差點一掉頭,掩面逃跑。恆娘拉住她,將她的手放在另一位娘子手上,一個接一個,五人的手緊緊攥在一起,感受著彼此掌心的熱汗,也感受著對方握緊的手掌裡傳來的力度。
那是無聲的:別怕,我們在一起。
便靠著這樣的彼此支援,五個人終於穩穩噹噹地站住,迎接臺下數千道目光頗堪玩味的注視。
左起第一個婦人長著一張圓臉,腮邊數粒雀斑,眉眼大大,極是討喜。
她第一個開口說話,聲音響亮:「奴家住在鹹平縣水衡街巷。今日講給各位秀才們聽的,是街坊徐四孃的舊事。」
「四娘若是還活著,今年該與我一般大。她十七歲那年,嫁給街頭雜鮮酒店的蔡七。徐家家貧,仍然竭力為她置辦了十幾件上好的衣裳,一床北絹被褥,充作嫁妝。在街坊裡頭,也算看得過去。」
「蔡家仍嫌她嫁資太薄,平日裡,或者公婆,或者蔡七,非打即罵。我家住在深巷裡頭,經常見到她躲在巷尾的牆角下哭,滿頭是包,身上舊傷累新傷,沒有一處是完好的。我看著傷心,常拉了她來家裡清洗包紮。」
「兩年前,蔡七的雜鮮酒店進了一批河蝦,因著暑熱天氣,保管不善,一夜死絕。蔡七氣急敗壞,捉了四娘當街撕打。
聽圍觀的街坊說,蔡七拿了挑擔子的圓棍子,直打得四娘頭破血流。
街坊們上前拉扯勸阻,酒店裡也來人尋蔡七,蔡七方才住手,卻放下狠話,向晚回家,叫四娘等著,讓她活過這一次,他就不姓蔡。」
「街坊們都勸四娘,蔡七向來好勇鬥狠,口頭上說說,當不得真。可四娘害怕得緊,回家之後,拎起幾件自己的陪嫁衣裳,就想逃跑。
可憐她孃家裡孃老子都死了,如今是兄弟媳婦當家,不肯讓她進門。
她沒有去處,求到我家來。我男人也是個好心的,也知道蔡七的日常行徑,便同意了我的請求。我夫妻倆,暫將四娘收留下來。只讓她在內室呆著,並不敢讓她出來見人。」
臺下響起嗡嗡議論:「婦人之義在從夫,徐四娘離家出走,豈非背夫逃亡?」
「這家人收留逃妻,也是共犯了。」
「就這麼藏著人家妻子,豈是長久之道?」
有人忿忿:「既是犯法之人,豈能在太學講臺上暢所欲言?毫無廉恥悔過之心。」
只有極少數人嘆息:「也怪不得這徐四娘,若照這蔡七的秉性,逃出去好歹還有條生路,留在家裡只怕是生死不知。」
有人疑惑:「不是討論嫁妝問題嗎?怎麼成了逃妻事件?」
臺上的圓臉婦人也不生氣,反朝臺下說:「你們別著急,我等會兒就講到了。」
說得臺下笑了起來,都道:「這娘子倒是有趣。且聽你講!」
恆娘也十分高興。五位娘子,數這個圓臉的膽氣最壯,蒙面的最有才華,是以她與阿蒙商議之後,讓圓臉娘子打頭陣,讓蒙面娘子壓陣腳。這會兒看來,這安排當真不錯。
圓臉婦人便繼續說道:「兩日之後,蔡七告了官。我夫妻倆害怕,與四娘計議,她不願連累我二人,便去官府自首。」
說到這裡,停了好一會,仲簡在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