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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沒錢。」謝徵突然打斷道。
他抬手,阻止了帳裡七嘴八舌的議論。
「七月初七那天剛好見了裴督帥一面,談論了不少事, 他當面說的。他說他麾下的玄鐵騎的封賞也至今拖欠著。上個月的軍餉都是強討來的。」
大帳裡安靜了一瞬。
下一刻, 幾個聲音從四面八方同時大罵道,
「肯定是假的!」
「哄孩兒呢,誰信!」
謝徵抬手阻攔住各方嘈雜,繼續往下道,「京城四大姓,為什麼倒了盧氏。裴督帥當日對我說,一來,盧氏動了軍餉。二來,盧氏倒了,抄沒了盧氏家產,朝廷畫下的大餅就能今年給各家吃上了。他叫騰龍軍耐心等兩個月。」
這次大帳裡陷入了漫長的沉寂。
另一個謀士開口勸說,
「勤王倒也不是都為了財帛富貴。男兒報國從軍,誰不想光宗耀祖,贏得青史留名。只要八萬玄鐵騎在,勤王的首功始終是他們的。但若玄鐵騎成了亂軍,裴顯成了逆臣,我等奉聖人秘詔,發檄文徵討……勤王首功,這回可以爭一爭!」
大帳裡又亂糟糟地議論起來。
謝徵沉默著,良久沒有出聲。最後他揮揮手,命親信們散了。
只有跟隨最久的身邊第一謀士,文謀士,留了下來。
「四月裡,裴督帥只帶了幾個親兵,直奔騰龍軍中軍帳,指名道姓『找謝節度面談』,著實驚到了屬下。」
文謀士捻須回憶,「當時說是宮裡不慎衝撞了謝娘娘,為避免和謝氏不必要的誤會,特地前來城外解釋清楚。」
四周無人,文謀士說話不必顧忌,做了個斬下的動作,
「按屬下的意思,當夜就該斬除威脅。節帥一夜深談後,卻堅持把人放了回去。如今若是打算奉詔『清君側』,再做同樣的事,事半功倍。」
謝徵失笑,搖了搖頭。「文先生心懷壯志,有爭雄之心。只可惜謝某老了。」
文謀士急道,「節帥如今才過而立之年,三十有一的年紀,大好年華,哪裡老了!」
「年華尚在,但心已經老了。」
謝徵在火光下抬手去摸自己的鬢髮。
火光跳躍明滅,映出權掌一方的平盧節度使的身形。剛過而立的盛壯男子,身材魁梧,輪廓剛毅,鬢髮烏黑濃密。但如果仔細去看,烏黑鬢角里藏著零零星星幾點白斑。
「若謝某年輕幾歲,還懷有爭雄之心,四月那夜就不會放他回去。」
「但謝某的心已經老了。髮妻過世,遺下一雙兒女。每次回家探望,臨出門時,對著抱膝垂淚的小女兒,只感覺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謝徵撫摸著跟隨自己十數年的軍刀,慨然嘆息,
「月下暢談,曲水流觴。兩度接觸下來,裴顯此人胸中有大丘壑。他這般的人物,當有一番大作為,不該死於謝某刀下。」
文謀士也嘆息著起身行禮欲走,又不甘地轉回身追問:「那宮裡密信……」
「先放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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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巷公主府在乒桌球乓的修繕聲裡過了七月。圍牆加高了兩尺,西北邊的望樓搭起了框架。
章御史的彈劾奏本遞上朝廷,引起了軒然大波。
城外的三家勤王軍,以謝徵的騰龍軍為首。
謝徵看到章御史那本彈劾抄寫本的第二天,就上奏陳情,表明騰龍軍六月還在城外追擊潰軍,剛剛領兵歸營修整。只等修整完畢就走。
還有其他兩家兵馬比較少的勤王軍有樣學樣,也寫了奏表陳情。
但內容比謝徵的奏表大膽多了。
特別是朔方節度韓震龍,話裡話外全是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