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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鼓聲從琴房裡面傳了出來。
鼓竟然也能敲出這樣的聲音!
兩個鼓槌,一個在鼓面的中心,一個在鼓面的邊沿,交替敲著。中心那個鼓槌一記一記慢慢敲著,發出低沉的聲音;邊沿那個鼓槌卻雨點般擊著,發出高亢的聲音。
——低沉聲像雄性的呼喚,高亢聲像雌性的應和!
琴房裡大床上的紅氍毹被抽走了,琴幾和琴也沒有了,剩下的只是一張大床了。
坐在大床上的芸娘此時沒有任何反應,兩眼仍怔怔地望著門的方向。
兩個鼓槌都擊向了鼓面中心,越來越快,越來越重,發出憤怒的吼聲!
芸娘還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目光也還是怔怔地望著門的方向。
沈一石剛才還血脈賁張的臉慢慢白了,汗水從披散的髮際從額上向面頰流了下來。
鼓槌從鼓面的中心都移向了鼓面的邊沿,輕輕地敲擊著,像是在追訴曾幾何時夜半無人的月下低語。
芸孃的目光動了,慢慢望向了那面鼓,但也就少頃,她的目光又移向了門的方向。
鼓聲越來越弱,發出了漸漸遠去的蒼涼。
終於,一切都歸於沉寂。
沈一石手裡還握著鼓槌,兩眼卻虛望著上方:「你走吧。」
芸娘似乎動了一下,卻還坐在那裡。
沈一石:「你欠我的都還清了。走吧。」
芸娘慢慢坐直了身子,慢慢從床上下來,又慢慢向門邊走去。
沈一石還是那個姿勢,面對著大床,手握著鼓槌,站在那裡。
芸娘卻停住了,轉過身來,慢慢提起了裙裾,面對沈一石跪了下去,拜了一拜,然後站起,拉開了門閂,走了出去。
兩滴淚珠從沈一石的眼角流了下來。
映著「織造局」字樣的燈籠圍著一頂四人大轎飄過來了。
「來了!」沈一石作坊那個管事大聲招呼著,「我們沈老爺到了,準備開船!」
站列在碼頭上和糧船邊的官兵都立刻動了起來,按照各自的隊形,分別跑向每條糧船。
大轎停下了,那管事連忙跑過去掀開了轎簾,兩盞燈籠照著沈一石從轎簾裡出來了。
那管事突然驚了一下——一向布衣布鞋的老闆今天卻穿著一身上等蟬翼的綢衫,頭上也繫著一根繡著金花的緞帶,站在那裡,河風一吹,有飄飄欲飛之態!
手裡也多了一把灑金的扇子,這時開啟了扇了扇,又一收,徑直向碼頭階梯走去。
管事隨從立刻簇擁著他跟去。
下階梯了,沈一石一改往日隨遇而安的習慣,竟然輕輕地提起了長衫下擺。
那管事何等曉事?立刻在他身側彎下腰幫著捧起了他長衫的後幅,以免拂在石階上。
前面兩盞燈籠在前邊照著,後面兩盞燈籠也跟過來了,在沈一石的身前兩側照著。
隨從們都有些失驚,老闆今天頭梳得亮亮的,臉上還敷了粉,儼然一個世家公子!
驚疑間,一行前引後擁,把沈一石領到了碼頭正中那條大船邊。
「老爺小心了。」那管事招呼著。
沈一石依然大步如故,登上了那條寬寬的跳板,登上了那條大船。
跳板被收起了,一條條船都在解著纜繩。
沈一石站在大船的船頭,望著江面突然說道:「你,立刻去錢塘院叫四個姑娘來。」
那管事在他身後一怔:「現在?」
沈一石:「坐蚱蜢舟,一個時辰後趕上船隊。」
「是。」那管事慌忙向船邊走去,跳板卻收起了,他倒好手段,踴身一跳,向岸上跳去。
「撲通」一聲,人還是落在淺水裡。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