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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那次他逃出山門,迷路在後山深林裡。
樂韶歌尋到他時已近黃昏,天寒風蕭瑟,他似是遇見了猛獸,正屏息躲在岩石後面。
故而見到樂韶歌時,他反而鬆了口氣——人總歸比野獸可親。
卻也不肯輕易跟樂韶歌回去。
樂韶歌便陪他在山林間遊蕩。後來他走得累了,在山石上坐下歇腳。樂韶歌於是斫竹為笛,吹起樂曲為他平復心情,緩解疲憊。
——那時她所吹奏的,便是這一段逐雲。
逐雲的曲調輕靈歡快,流暢百變。樂韶歌年少時剛剛開始研修九韶樂,也常覺得這清正雅樂枯燥無趣得很,心生倦怠抗拒之意。那時師父便吹奏了逐雲給她聽。她聽過了逐雲再去聽九韶樂,便覺得那堂皇雅樂似乎也沒那麼不近人情、深奧難懂了。
故而她也吹給阿羽聽。
阿羽聽著聽著,果然便入迷了。
待她吹奏完,阿羽仰頭望著她,終於開口說了他進山之後頭一句話,「……這是什麼曲子?」
那聲音清澈至極,令人難忘。
……
後來舞霓來到九華山上,一心只是哭。阿羽便也如法炮製,給她吹奏了逐雲。
舞霓不哭後,所說第一句話也是,「這是什麼曲子?怎麼這麼好聽?你是怎麼吹出來的?」
——若想拐帶天生樂感、卻還沒到能體悟九韶樂之美的年紀的熊孩子主動入道,《逐雲》一章比韶樂九篇完整加起來,效果還好。
這一章《逐雲》,是他們師姐弟妹三人共有的童年追憶。
而阿羽精心養護的這支凡笛上,所殘留的氣息中最鮮明者便是《逐雲》。
他說是來鬱孤臺上「散心」,又攜帶這支笛子,可見他散心遣懷時最常吹奏的便是逐雲。
這孤傲冷清的熊孩子居然這麼懷舊……多少有些出乎樂韶歌的預料。
卻也讓她越發心軟了。
她便將笛子還給阿羽。
阿羽接到手中,僵硬的握著——似乎是惱她吹奏了他的笛子,卻因她吹的是《逐雲》而發不出脾氣。
樂韶歌便又笑起來。
這一次開口時就再無那許多顧慮了,她直言詢問,「你近來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昨日他一劍刺來,雖也不妨解讀為炫耀自己能凝意成劍,但想想他彼時的目光,樂韶歌就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似的。
阿羽抿著唇不肯作聲。
樂韶歌便笑嘆道,「你呀,到底是怎麼長成這麼沉悶無趣的性子的?明明小時候那麼坦率誠實,活潑可愛。」
阿羽道,「總拿少時模樣說事,才最無趣。」
樂韶歌見他是真的惱了,便笑道,「如今你什麼都不肯告訴我,要我怎麼拿此刻說事?自然是今不如昔,令我倍感冷落,才會懷念當初。」
阿羽既要惜字如金的人設,本性又孤高,自然說不過她這種臉皮厚的。
片刻後,終於不情不願的承認,「……我在想師姐跳的雲韶舞。」
「嗯……可有什麼不妥嗎?」
「我一直以為師姐是樂修,不料師姐舞法竟也如此高深。」
「噢……」樂韶歌覺著自己有些明白了,坦率承認,「我算是舞樂雙修吧。九韶樂集舞樂歌於一體,樂修可領悟,舞修亦可領悟。師父教我時曾說,舞修與樂修所領悟的『九韶』各有不同,問我想修哪一種。彼時我年輕氣盛,便說『我全要』……雖比旁人多費了些功夫,卻也全都修成了。」
「……」
她笑看著阿羽,「好歹我也指點過舞霓,縱然有舞修的根基,也沒什麼可驚訝的吧?」
「為何早先從未聽你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