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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明白,從一開始就明白井鷗對他只是某種情境下的選擇。他期望陪她驗證這種選擇是正確的因此刻意忽略對方的動機和初心。他在井鷗不知情的狀況下將一個新生命帶進母體,於是這便成了井鷗口中必須接受的「意外」。
原來是這樣。
可誰都沒有資格去指責一個懷抱希望的人。時至今日,晴子更像是一份禮物,紀念意義不再重要,禮物本身足夠值得被愛護珍惜。
「不對。」井瑤看著他搖頭,「晴子會長大,她會理解的。」
像我像小諾,像我們終有一天將厭惡消融掉,明白自己曾認定的對錯之間其實有一條長長的緩衝帶。
「但願如此。」田中笑笑換了話題,「新的家人如何?聽說是位大學教授?」
比起宣前進或即將到來的章中平都帶有父輩的老成持重,田中更像個大朋友。井瑤與他不過十幾歲年齡差,也更能切身感受他的所思所想。井鷗不講日語,一身教英文的本領來日本後等同虛無。她是那個年代人人羨慕的高等學府大學生,她是受家長尊敬被學生愛戴的重點中學優秀教師,她最引以為豪的成就是年年創新高的升學率將一批又一批人才輸送給社會,可到東京這一切都不復存在。她能做的只是在餐館後廚打打下手,會的一兩句日語根本不足招待一桌食客。井鷗找尋不到自我價值,甚至,連日常事務的處理都需要仰仗他人。田中無能為力,他消解不了她內心的落差,只能更加賣力地投入這間小小餐館而後每月讓她將錢寄回國內。他用盡力氣對她好,已經到沒辦法更用力的程度。可他們不是一路人,最初就不是。
對此田中始終耿耿於懷,分開後不止一次與井瑤訴說是自己無能委屈了井鷗。比起前任或後任顯得更傑出的社會標籤,他的自卑隱藏在內心深處。
自卑感是及其私密的個人情緒,井瑤不願觸及也不想勸說,只得一語帶過,「新家人看上去都很好。」
田中輕聲道,「是,晴子媽媽也是很優秀的女性。」
說話間逛街姐妹嬉笑著回來,宣諾左右手各提一個大購物袋,剛進門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起井瑤的瓷杯大口痛飲。晴子將手裡的袋子放到桌上,拿出裡面的鞋盒舉到田中面前,興奮地開啟展示,「小諾姐姐送給我的。」
大紅色過小腿的兒童皮靴,俏皮可愛。
宣諾朝井瑤諂笑,「借花獻佛。」她早上拿走井瑤一張卡,這一天消費簡訊就沒斷過。
晴子穿上,叉腰走幾個模特步,有模有樣地神氣勁兒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爸爸,我穿這雙鞋去中國。」小姑娘勾住田中的脖子,在他耳邊私語。
田中點頭,用眼神將資訊傳遞給井瑤。
「你怎麼說通的?」井瑤問宣諾。這倆人交流都靠軟體,知心話倒像抖落一籮筐。
宣諾嘿嘿笑,「我告訴她我很快會有一個男朋友,只有去了才能見到。順便教了一個詞,姐夫。」
「誒?」井瑤十足不解。田中花費一早晨都沒疏通好的心理工作,就這麼簡單?
「晴子很希望融入我們的生活。」宣諾看著大姐,「你這樣想就懂了。」
井瑤一直認為那些五花八門關於中國的提問來自孩童的好奇心,她還是太遲鈍了。晴子關心的不是手機付款有多便利,她只是瞭解到姐姐每日會用軟體點外賣作為午餐;她想聽的並非某處山峰有多秀麗險峻,只想知道井瑤學校組織去那裡團建發生過什麼;她怎會在意公寓有幾層房間是不是敞亮,不過試圖想像出大姐一天結束後回家的樣子。沒辦法設身處地感受另一方土地的生活,所以晴子事無巨細地問、專心致志地聽,她用這種隱蔽而笨拙的方式表達著自己想要融入她們生活的心願。
世人常說要透過現象看本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