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第1/1 頁)
仁宗潑墨揮毫,將它寫在一張金花龍鳳箋上,又親自用了御寶。墨跡尚自淋漓,他就叫來了常常陪他散步的內侍:“去,把這首詞悄悄送給郭皇后,順便瞧瞧她做什麼呢?要是有回信,也悄悄帶進來。”
仙師正做功課呢,接到金花龍鳳箋,一見那熟悉的飛白,早禁不住熱淚盈眶了。及至讀了《慶金枝》,更是涕泗滂沱。送詞的內侍,受了感染,也陪著在一邊亂吸鼻子。
“皇上他好嗎?”略為平靜之後,郭皇后問道。
“好。皇上也要奴才看看仙師是不是好,現在做什麼呢?”內侍答道,他們都受過嚴格的調教,任何時候稱謂都不會錯的。
“你也看見了,還能做什麼呢?”
說了這一句,兩個人都沒話了。
最後,還是內侍提醒仙師:“皇上也想看到仙師的手跡,您不也給他寫點兒什麼?”
仙師略想了一想,也就和著原韻,重填了一首《慶金枝》。她沒有金花龍鳳箋,只能寫在一張平常抄《道德經》的白麻紙上。新詞寫道:
瑤華日月閒,惟有淚,洗玄關。花顏盡伴魂闌干,往事豈堪攀!
青雲嫋嫋玉觀外,鐃鈸響,拂塵旋。殘生拼卻報君憐,且禱再生緣!
皇后的詞點點滴血,字又娟秀柔媚,且是在時時思慕的飢渴中讀到的,仁宗更不能堪了!當即傳旨:“著郭皇后立刻進宮見駕!”
內侍趕緊將來龍去脈,報告了入內都知閻文應,閻文應立馬過來勸道:“皇上,如今不比先前,召郭皇后有些不便。”
“什麼不便?”
“她已經入道修行。要召見,總得有個名分?”
“那朕不管。朕要見她就是名分,還要什麼?”
“是。只是——”
“又是什麼?”
“我怕郭皇后自己也不便來!”
“不會,你快帶人去,越快越好!”
雖然玉京衝妙仙師一再阻止,閻文應還是一如既往地給她行了皇后的大禮。他不怕為行錯禮而受懲罰,嘴裡也同樣一口一個娘娘,似乎仙師壓根兒就還是皇后。
“皇上特惦記娘娘,立馬就要見您。”閻文應又笑嘻嘻地解釋說,“倒是奴才見識短,怕娘娘為難,就對皇上說:眼下不比先前,娘娘名分上已是仙師,再見皇上,總不大方便,有個名分才好。皇上說:朕要見她就是名分,還要什麼?您瞧,皇上真是十二萬分的惦記娘娘呢!”
郭皇后眼裡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陰影,慘然一笑:“多謝公公想得周到。您就是不說,我也不能應詔的。就請公公轉奏皇上:臣妾入了道觀,已是方外之人,萬難入世了。皇上實在不能拋恩,就請皇上詔請百官立班受冊,那時臣妾才不敢違命。”
詔請百官立班受冊,等於重新冊立皇后,絕不是等閒事體!仁宗也不能不知難而退了。
郭皇后被撩起的一線希望,眼看著就化成了泡影。
“皇上果真要有所作為,一新朝政,即如堯、舜及三代之君,就會名貫日月,想避名也避不了。陛下奮乾綱,明聽斷,就會有英睿之名;行威令,振奸宄,則有神武之名;斥奢侈,變風俗,有崇儉之名;澄冗濫,輕聚斂,有廣愛之名;喜直亮,惡諛媚,有納諫之名;務諮詢,暢壅阻,有勤政之名;責功實,抑僥倖,有求治之名;聖賢之道稱名教,忠宜之訓曰名節,倡導張揚,則有教化之名。”人在激動的時候往往會有超常能量,真是一點不假。否則,歐陽修一口氣怎麼能亮出那麼多光環?靜下來,他自己或許也會驚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