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千英尺(第1/10 頁)
黑暗裡,霓喃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開啟臺燈,匆匆換上衣服,拿起那支錄音筆就跑出了房間。
門鈴響時,傅清時剛剛沐浴完,他擦頭髮的動作頓了下,瞟了眼手機,十點五十分。這麼晚了,誰?
門鈴又響,他心思微動,將門開啟,果然是霓喃。
見了他,她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心裡堵,睡不著。”
傅清時想說些什麼:“你……”
她打斷他:“你別說話,先讓我說完。”
他微微笑了下,倚在門框上,看著她,靜待下文。
這種老酒店為了節約成本,走廊裡裝的是聲控燈,此刻燈光忽然熄滅了。房間裡只開了一盞落地臺燈,他逆光而站,讓她瞧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但陰影也將她整個人覆蓋了。
霓喃覺得剛剛好,夜色是最好的掩護,她心裡那些滾燙的話會更容易出口。
“我小時候,對什麼事物都是三分鐘熱度。見鄰居家小孩有什麼新玩具我總纏著我爸買,可喜歡不了一天就拋開了。上興趣班也是,興致勃勃地去,可沒過幾天我的興趣就轉移了,先後學過鋼琴、畫畫、圍棋、跆拳道,卻沒有學會過一樣。我爸爸愁死了,擔心我將來在感情上也會成為一個‘花心女’。”
說到這裡,她看見他似乎笑了下。
“八歲那年,我爸爸要去國外工作一年多,他將我送到他老家讓阿婆照顧我。阿婆的家在海邊,她是一名海女,僅憑一口氣就能下潛到海下十幾米,我覺得這實在太酷了,纏著她要跟她學潛水。阿婆笑我又是圖新鮮,我自己也以為是,可後來當我一次又一次地潛入深海時,我才知道,原來真正喜歡一件事,是這樣的——不是一時興起,不會在新鮮感過了之後將它隨便拋棄,你會記掛它,將它放在心裡,你會將時間與心思付諸於它,你想要這輩子都跟它息息相關。”
夜色寂靜,她的話在空中輕輕迴盪。昏暗中她的嗅覺變得特別靈敏,兩人離得近,他身上剛剛沐浴完的氣息一下一下地躥入她的呼吸,西柚?青檸葉?還是佛手柑?她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氣,辨別著那清新好聞的淡淡香氣。
“當年,我的眼睛做完手術後,我在醫院裡又住了一陣。每天傍晚,我躺在床上聽病房外的動靜,總想從那些雜亂的腳步聲裡聽見熟悉的。在有陽光的日子裡,我爬上天台,想看看他曾跟我描述的珊瑚色的晚霞到底是什麼樣子。後來我出院,看書看著看著就走神,總會想起下雨天的病房裡,他為我朗讀時的聲音。他離開後,我養成了在人群裡閉上眼睛分辨聲音的習慣,我渴望著總有一天那裡面會有我要找的聲音。每個夜晚,‘鯨歌’成為我的安眠曲。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找他,一直。”
“原來喜歡一個人的心情,跟喜歡一件事的心情,是一樣的。”
好像有一隻手,輕輕拂開了森林裡掩蓋著秘密洞穴的枯枝草屑,露出裡面真實的核心——那是她狡黠野性的外表下隱秘而柔軟的少女心事,在一個寂靜的深夜裡,被全部袒露在他面前。
但她沒覺得羞澀,而是坦然地抬頭凝視他的眼睛,昏暗中她其實看不清他眸中神色,卻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像一張網,正密密地籠罩著自己。
“如果說七年前你對我的照顧是因為一個承諾,那麼重逢後你的那些舉動又算什麼?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喜歡我?”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你害怕自己與當年的事故有牽扯。可那是還沒有斷定的事,為什麼要因為還不確定的事情去否認已確切發生的事?”
“你笑我熱衷於打賭,有時候我想,其實愛一個人從某種角度來講,也是與人生的一場賭局吧,就跟站在一個陌生的分岔路口一樣,向左或者向右,等在前方的都是未知,怎麼選都會心懷忐忑。那就隨心吧。選對了,是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