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九百英尺(第1/9 頁)
{人們都是如何墜入情網的呢?或許只是某個瞬間的怦然心動。}
診所內。
女醫生將沾了血的消毒棉扔進垃圾桶,然後為傷口蓋上一塊紗布。
“好了,傷口別沾水,別吃辛辣食物,一天換一次紗布。”
“謝謝。”傅清時小心地將襯衣袖子拉下來,抬頭,便看見霓喃仍保持著最初的姿勢,坐在靠牆的小醫療床上,眼神專注地望著自己,好像她一眨眼,他就會憑空消失。
她就那樣望著他,也不說話,神色看似平靜,眼神中濃烈的情緒卻昭示著她此刻內心的起伏。
傅清時移開視線,打量了一眼診所,心裡感慨,他們與醫院還真是有著奇妙的緣分。
這一次,在這座陌生的小縣城裡,兩人剛見面便來了診所;上一次,在佛羅倫薩,他將受傷的她抱去醫院;再往前,在亞歷山大港,他守在病床前等她醒來;時光前移,七年前的秋天黃昏,醫院的天台上,他第一次見到她。他還記得那天有非常漂亮的火燒雲,穿著病號服的小姑娘坐在天台邊緣,瘦削的背影孤單又脆弱,彷彿下一秒就要被風吹跑,那天,她給了他一份驚恐的見面禮……
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未受傷的左手,掌心往上,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聲音溫柔:“好久不見了,霓喃。”
她清亮的雙眸中忽然間水霧瀰漫。
她微微仰頭看他,一顆心像是走過了千山萬水。哪怕她已從他身上熟悉的氣味、他臉頰的輪廓,以及那一吻的感覺,已十分確信他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小哥哥,可她仍在等——等他走過來,說一句“好久不見”。
此刻診所裡有很多人在,甚至有個孩子因為怕打針在哭鬧,可霓喃卻覺得天地都靜了,只聽到他那一句“霓喃”,穿越七年的光陰,終於與記憶中的那個聲音重疊了。
她將手放在他的掌心裡,十指相貼,她借力站起來:“如果你再不承認,我就……”她停頓了一下。
“就怎樣?”
他比她高許多,她微微踮腳,靠近他的臉,狡黠一笑:“我就……再親一次!”
她眨了眨眼。
傅清時:“……”
自己這是……被調戲了?
霓喃沒有退開,而是雙手緩緩環過他的腰,她知道有很多道視線投在他們身上,她不管,她就是想抱抱他。
鼻端是熟悉的、令她迷戀又安心的氣味,她深深呼吸。
這麼多年了,我終於,終於找到你了啊……
霓知遠得閒時愛寫毛筆字,尤其愛練王羲之體。父親練字時,霓喃喜歡趴在桌上看,他也不趕她,寫滿一張宣紙,便提起來問女兒,跟字帖上的像嗎?她從小就鬼機靈,雖然不懂大書法家的字妙在哪裡,倒是很懂逗父親開心,一個勁兒點頭,像像像!父親一開心,就跟她講王羲之的故事。有一回說到,王羲之因為字寫得好,很多人想求求不到,故常在深更半夜去揭他貼在家門口的春聯,寫一副揭一副,眼見著隔天就是大年初一了,以防春聯再被揭,王羲之寫了一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貼到門口,果然沒再被揭走……她好奇地問父親,為什麼啊?那會年紀小,不懂這八個字的含義。父親解釋說,那副對聯是說“幸運的事不會連續到來,壞事卻會接踵而至”,寓意不好。
十七歲的秋天,當她在醫院裡醒過來時,眼前一片黑暗,醫生說她傷了視覺神經,不確定是暫時的失明,還是永遠都無法恢復。那時她甚至來不及驚恐與痛哭,腦海裡第一個想起的,竟是多年前父親講的關於王羲之的那個逸聞。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那是父親出事後的第三十天,她在學校的登山社團活動中從山崖上失足摔了下去。
她醒來後,班長組織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