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蒼天饒過(第1/5 頁)
兩個侍兒舉案齊眉, 一個手上託著熱騰騰的溼毛巾,一個託著香噴噴的一杯茶, 雙雙掛著愉悅的微笑。
王放意興闌珊, 連倆人樣貌都懶得看, 咕咚一聲,又躺回去, 嘟囔:“睡懶覺,不起床。”
在他很小的時候, 曾經幻想有朝一日, 能過上不讀書不幹活的日子, 每天睡到自然醒, 躺在被窩裡就有人伺候, 張嘴就有山珍海味, 伸手便有綾羅綢緞,伸腳就有人捏捶按摩。
而今“美夢成真”,他只覺得胸口犯惡心。
那個託毛巾的侍女鶯聲燕語, 說道:“兗州牧已候在外堂,求見殿下。”
王放更灰心喪氣, 眼也不睜, 冷笑:“去告訴他,我生病了,病得很重,纏綿臥榻,氣若游絲, 兩眼翻白,危在旦夕。”
兩個侍女面面相覷,哪敢真的這麼出去通報。只好繼續跪在床邊。
“那……殿下何時準備好了,喚一聲便好。”
王放一言不發,繼續閉眼。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好用“睡回籠覺”來發洩心中怨氣。
一個瞌睡醒來,瞥眼一看,兩個侍女居然仍跪在原處,依舊是舉案齊眉,宛如兩尊優雅的陶俑。
王放大驚,脫口就想問,兩位阿姊是不是練過?
再一看,長袖子裡面四條細胳膊,已經開始微微發抖。那茶盞下面的托盤左右搖晃,眼看託不住了。
那託茶侍女眼圈已紅,帶著哭腔哀告:“兗州牧有言,妾若服侍殿下不周,便會將妾……重罰發賣。還望殿下可憐!”
王放心裡不落忍,被子裡伸出一隻手,抓了毛巾,抹一把臉,又接過茶,送到嘴邊。
“好好好,我起來。”
心中默唸,姓卞的,算你狠。
嚴格來講,侍女再漂亮懂事,也是奴籍,既被派來貼身伺候,就等於送給他王放的私人財產。他要打要殺要送人,隨他處置。
但卞巨儘管只跟王放見過短短兩面,也捏準了他的性子,知道他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冷血之人,見不得無辜女郎受苦受罪。
兩個侍女喜形於色,連忙拜謝。
王放苦笑:“你倆去討好兗州牧,比服侍好我要管用。”
端起茶盞,一口喝了,沁香入體,胸中鬱結稍減。
那端茶侍女笑容凝固,結結巴巴說:“殿下,這……這是用來漱口的……”
王放置若罔聞,並不打算改正。
略掙扎一下,那託毛巾侍女十分有眼力見的扶他的背,託他坐起來。另外一人開啟牆角衣箱,捧出一身五色錦邊的冰紈素袍。
款式輕便,並非禮服,可見人人都知他病得沉重,不指望他立刻加冕稱帝。
“妾等服侍殿下更衣。”
王放一把將衣裳搶過來,“我自己來就成了。”
身上穿著乾淨的苧麻中衣,燻的香氣還算怡人。他將那外袍隨手一披,這才發現,他左手受傷頗重,已被纏成了白粽子,此時行動不便,一件衣裳套了兩三次,硬是套不上身。
侍女忙將衣裳又搶回來,展開,搭上他肩膀,溫溫柔柔的說:“殿下萬金之體,哪有自己動手的道理呢?況且殿下又身體有恙,恐不方便……”
王放突然暴躁,心火燎原,一把推開侍女的柔荑,圓睜雙眼,粗聲怒喝:“殿下殿下,不是管我叫殿下麼!為什麼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哪來這麼多狗屁規矩,我就是規矩!閃開!”
侍女嚇得花容失色,手中茶盞也掉了,慌忙跪下叩頭:“殿下饒命……”
王放也不知哪來的怒氣,也不知自己的聲音竟而嘶啞到了這個程度。見兩個小女郎可憐兮兮的跪著求饒,也有些後悔。正要說些安撫的話,房門又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