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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碗翻來覆去地用水衝,叫我別浪費水源,說讓你上一回西北,你就學會珍惜每一滴水了。一副教訓口吻,好像這屋子的主人是她了。我也只好關了龍頭,擦乾手到了外面,然後又拿起拖把拖起地板來,其實早上剛拖過,我實在應付不了眼前這對滿腹經綸的高才生,只好拿地板解悶。
冼老師先給自己倒上茶,又對寒班長說,口渴了得自己動手,偉人早教導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他也看出來,我這個保姆今天不把他當主子伺候了,學心理學的,察言觀色有一手,可以坐升公堂審案了。
冼老師的嘴巴總是閒不住,開始說到除夕放焰火的事,說蓮子你沒去太可惜了,失去養眼的大好時機。他那兩個學生,讓他做老師的刮目相看,歡歡是捂著耳朵只憑視覺在遠處觀望煙花。而最讓他失望的是,那混兒敢拿磚頭磕人,卻不敢朝煙花點火,整個晚上他冼老師成了排頭兵,專幹爆破手的活。若趕上戰爭年代,他姓冼的絕對是當炮灰的主兒,而混兒肯定屬於在後方指揮所端上望遠鏡指手畫腳,穿著四個口袋的軍服,不扎武裝帶的司令官。
寒班長樂了,一語中的地總結一句:戰爭讓怯者打掃戰場,而勇者僵臥沙場。
兩個高才生的話題由此延伸到浩瀚的歷史長卷中,從古代王侯將相到現代開國元勳,論證各自的論點,好像電視劇上的辯論大賽,唇槍舌劍,互不相讓。我基本聽不懂他們的高談闊論。
我將拖把又蘸上水,關上房門,揮灑進了混兒的房間,想像著放煙花時,混兒在一旁膽怯的模樣,也禁不住啞然失笑了。
一樣是揮灑,我將房內的汙垢捲進拖布裡,依賴自來水,自然清洗;而房外是在清算曆史,將失敗者丟進歷史的垃圾中,依賴口水,人為清理。
不一樣的是,一個是彎腰曲背的體力勞動,一個是絞盡腦汁的腦力活兒。
阿蓮的故事 90
那天我沒給冼老師一點面子,拖完地後就回到自己房間裡看書,而且故意看起《平凡的世界》,不是說我這保姆不簡單嗎?什麼極品嗎?我就是要在他面前顯示出高貴來,即便在他到我房間時,我也視而不見。他可能已揣摩出我那時候的心態,自討沒趣後,就招呼寒班長回去。
寒班長問他,不是說好帶她一道上街玩嗎?
冼老師沒說話,他本可以再諷刺我一句,說我沉醉在《平凡的世界》書裡,不能自拔了。他什麼也沒說,悶聲出了門。
其實一聽到他們離去的腳步聲,我就後悔上了。我所謂的自主完全是空想下的自我陶醉,當我從空想中抽身而出時,我是活脫脫的鄰家女孩,一個剛滿19歲的女孩,我的心態不可能像老太太那樣,將寂寞鎖在心底。那種獨處的氛圍我只能停留片刻,孤獨的享受就像陳皮,嚼多了反而倒胃口,變得更苦。我情願聽他們辯論,有人氣的辯論,我會守候在臺下,做一個忠實的觀眾,聽不懂看不明的觀眾才是臺上表演者最為信賴的。
他們走了,將熱鬧帶走了,留下我,一個寬敞的房屋,一個小書房,一本平凡的書,一個孤單的保姆。我忽然癲狂起來,將滿屋的窗戶都敞開來,立在陽臺上,迎著寒風,望著遠處的色彩斑斕,望著色彩下悠閒的人群,我感覺自己好像一下子變成了老太太,裹著青春骨架,而精神深陷在晚冬裡,流離失所。
我佇立在風口,無思無為,凝滯了。
那個下午我是在床上昏睡中度過的,夢見自己走在田埂間,四周是白茫茫的水田,稻茬上積滿了雪,我卻始終走不進那白雪覆蓋的村莊。
直到被電話鈴吵醒,窗外的天色已晚,我渾身無力地下了床,電話是姜姐打過來的,讓我晚上關好門,白天出門也要快去快回,不要貪玩,春節期間常發生盜竊。我連連幾聲是,歡歡也說了兩句,問冼老師有沒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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