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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東老太太為什麼提出這樣奇怪的條件呢?誰也講不清楚。她自己就是女人,為什麼又這樣討厭女人呢?有人說這是她死去的白俄將軍丈夫留下的遺言,她要信守到底;也有人說因為她從前租給過兩個單身女人,一個總往這勾引男人,弄得這間屋子不清不白,近似娼寮了;又一個更嚴重,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竟在門媚上拴根繩子吊死了。老太太清晨起來,幾乎撞在死屍上,嚇得她大病了一場。反正這規定總是事出有因吧,更何況白俄出租房子總喜歡弄些附加條件。她這裡要單身男人;換一處就可能要單身女人。甚至還有的地方專招不帶子女的年輕寡婦。乍一聽起來覺得很奇怪,細一打聽就明白了,原來這房東本人就是個小寡婦,她是要找一個同病相憐的伴兒。
總之,諸如此類的出租房屋啟事在白俄住宅區的門旁和院牆上隨時可見。
由於房東老太太的特殊規定,那位要成家的年輕房客只好從這裡搬走了。這時塞上蕭的吉林同鄉學友王一民正在找房子,條件符合,經塞上蕭一引見,就搬了進來。
王一民搬到這往已經有四個多月了。他和房東處得很好。房東很欽佩他,說他是個最守本分、最老實的知識分子。他承襲了東方最古老的傳統道德,甚至連“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那樣嚴格的孔氏訓詞也都辦到了。他不像作家塞上蕭那樣經常引些男男女女來高談闊論,笑語喧譁,惹人發煩。他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很少有人到他這來串門。房東老太太的規矩是每到夜裡十點半就關院門,一根大鐵栓外加一把大鐵鎖,關得牢牢實實。老太太一個人掌管鑰匙,誰回來晚了都得敲門。越晚敲的時間越長。塞上蕭經常晚回來,他曾做過計算,大概每增加十分鐘就得多敲一分鐘,若是晚回來兩個小時就得敲十二分鐘。這在晴朗的仲夏之夜,自然不算什麼,怕就怕遇上惡劣的氣候,那就要遭罪了。待把這位年過花甲,胖得像一座肉山的老“瑪達姆”敲出來時,就聽她一邊走一邊嘟噥著一串一串的俄國話。中國話她本是精通的,此時一句也不說。平常看見人,她總是笑一笑,這時兩腮的肉完全耷拉下來,連眼眉也都跟著拽下來了。這種特殊待遇,塞上蕭經常享受,王一民可一次也沒有。當然不是他沒有晚回來過,有時還晚得出奇呢,就像今晚這樣。如果按照老太太那種“晚歸增點開門法”,王一民就不用叫門了,等清晨開門時再進去吧。
今夜,王一民像往常晚回來一樣,先悄悄地站在門口聽聽動靜,左右觀察一番,當他確信院裡沒人活動,街上沒人行走的時候,便輕輕地往起一跳,雙手扳住將近三米高的木板牆,身子一蜷,雙腳一點,就上了牆頭。再一翻身,用同樣的姿勢,一蜷一點,便輕輕地落在院裡平地上。這一套非常精確的動作,他做得是那樣敏捷、熟練、好看,甚至是衣不沾塵地就翻過了那一般人無法逾越的板牆。王一民是個有真才實學的知識分子,不是走江湖的拳師,也不是戲班裡的武行,可他這功夫是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