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南下(第2/4 頁)
樊崇峻講得認真,就算是親爹,也不曾說過這樣的肺腑之言。喬增德想起樊崇峻從未因他家境貧寒而低看他,不時地還請他去家裡吃飯,他心裡有些感動。既然讀師範不要學費,還發生活費,他也就順杆爬秧,報考了樊崇峻的碩士研究生,做起朝北“黑土地”文化的現代性研究。
有了樊崇峻的指導,整個碩士期間,三年,喬增德用了功。只要一想到自己將是朝北地區“黑土地”文化研究的歷史第一人,他就卯足了勁兒。有了這等名氣,那財色權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南湖圖書館,開啟了喬增德的錦繡前程。他天天泡在圖書館,讀書筆記做了一本又一本。連放假都捨不得回家,何況南湖到長天長天到南湖,路途遙遠,車資昂貴。
南湖夏天熱得連知了都懶得叫,喬增德在背書;南湖冬天沒有供暖,凍得人手都漲得握不住筆,喬增德在做筆記。他夜以繼日地學,廢寢忘食地學,脫胎換骨地學。
樊崇峻家精緻的小食,古雅的傢俱,講究的長袍短衫,博學的談吐,都是喬增德的目標,他真真切切感受到“書中自有黃金屋”。他暗暗下決心,總有一天,他也會擁有這一切。
喬增德的妹妹喬雪花常年生病,於春梅為這個女兒操碎了心,生怕她哪天一口氣上不來就去了。家裡的幾個男人平常不在家,喬增金和馬愛蓮商量著要去外地做買賣,就把女兒喬萌萌交給於春梅和喬丁鉤。
女兒病病殃殃,喬丁鉤脾氣暴躁,喬萌萌成了於春梅的伴兒。喬丁鉤的爹喬德茂到底是沒有等到四代同堂的盛況。喬萌萌快三歲的時候,剛學會叫“太爺爺”,她蹣跚地拿著三叔喬增財在地裡掘出的熊貓一樣的紅薯給喬德茂看時,喬德茂已經在地頭的太陽底下僵硬了。
喬增德苦讀三年,畢業在即,但按照條西屯的風俗,作為親孫子的喬增德不得不回家奔喪。
喬增德沒有什麼悲傷。爺爺喬德茂去世,用他學到的文學術語來表達,就是一個“事件”;用他在文學中看到的一句話講,就是“人生的十字路口”。他也顧不上悲傷,因為他翻遍衣兜,也沒能湊齊一張車票。每月發五塊錢的生活費,他省吃儉用地寄兩塊回家,哪裡還有餘錢應付突發的狀況?
在那一刻,喬增德深刻地懂得了什麼叫小農家庭的脆弱性。小農家庭,混得個溫飽就已經拼盡氣力,傷不起,病不起,死不起。任何風吹草動,就會支離破碎。樊崇峻的生活,小農家庭三代也見不著。
和長天條西屯相距千里之遙,喬增德反而對那個破敗不堪的“家”生出了一些憐憫,尤其是於春梅。
他很怕他爹喬丁鉤打他娘於春梅。
大哥喬增金不著家,三弟喬增財不成器,妹妹喬雪花是個病瓜,於春梅是他在文學中見到的最孤苦的女人,這個女人是他的媽。
喬增德的輔導員是個剛大學畢業的年輕女孩,個子不高,臉圓乎乎的。她接到喬丁鉤從條西屯打來的電話就四處詢問喬增德在哪兒。比喬增德小一屆的張其林和女朋友周怡恰好從圖書館出來,聽到訊息馬上告訴了正在準備畢業論文的喬增德。
眼前的書海寫滿了他的前程,回長天一趟來回不知道要耽誤幾天。喬增德瘦削的臉擰得更瘦,那雙爹孃怎麼就不懂為孩子著想呢?
喬增德心裡充滿怨恨:“我這麼關鍵的時刻,不能為家裡的事操心啊!”
他不知是恨極了爹媽,還是為自己感到委屈,亦或是對喬德茂還有點骨肉親情?喬增德的眼淚奪眶而出。
周怡對他有點兒同情。喬增德,她有印象,瘦瘦高高,陰陰鬱鬱,很少和別人打交道,總是穿一件袖子鋥亮的青褂子。這麼個大男人哭得泣不成聲,她和劉其林有點兒尷尬,畢竟親人去世,安慰的話沒有什麼作用。但就這麼走開也太冷漠了,都是一個系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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