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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酉時,陰霾的天際在西邊隱約出一抹赤霞,與烏雲殘卷,紅與黑的交融。
我與蕭晚風攜手赴約,尾隨而來的其餘人都被大雍將士擋在了清風山下,領頭將軍喝道:“閒人等止步於此,吾皇有命,只許永康公主和……”突然頓住了,不知該怎麼稱呼蕭晚風,若稱“駙馬”不免貶低了昔日一代雄主,縱是亡國之君,威名依然震天下;若稱“昭帝陛下”又唯恐得自家聖上,招來殺頭之禍。若什麼都不稱呼,又怕失禮,急得那將軍滿頭大汗。
蕭晚風面色不變,隨意擺手,“天地一閒人,沒那麼多講究。”那大雍將軍竟感動得連連叩謝,折服於蕭晚風那一身渾然天成的氣度。
別了眾人,兩人沿著山道上的通天階梯拾階而上,階梯足足上百階,我一手與蕭晚風相攙,一手拖著後腰,挺著一個大肚子,走得氣喘吁吁。蕭晚風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將我橫抱起來,我呀地驚呼,忙叫他將我放下,說自己如今豐腴了不少,怕壓斷了他的手臂,惹來他一記橫眼,“為夫縱然身體不濟,也還是個男人,徒手抱起自己妻子的力氣還是有的。”
我的臉一紅,舉手環住他的脖子,埋首進他的頸窩,沒敢再說什麼了。
六月的天暗得晚,縱然是酉時三刻了,天還是淡青色的,兩旁卻早早點起了幽黃的燈籠,一盞盞極為整齊地排列在兩側赤色樑柱上,燈光一圈圈照在蕭晚風的臉上,像抹了一層紅暈,少了點平日的病態,五官看上去更加的深刻俊朗,躺在他的懷裡,就這麼仰望著他,不知不覺看得痴了,就連原先因為即將見到在劫而顯得些許惶恐不安的心情,也漸漸不復存在。
階梯快要走到了頭的時候,我收回迷戀的目光,抬眼往上一看。
這一看,本事含羞帶笑的臉色頓時變了。
只見在劫一身錦衣華冠,雙手負背站在階梯盡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似笑而笑,讓人看不出喜怒,那罩在外袍上的紫紗衣吹起了衣襬袖角,臨天而去,有種天外飛仙的錯覺。
我眯了眯眼睛,竟一時分不清他是誰。
不過四月未見,怎與記憶裡的在劫有著一種迥然不同的氣質,那噙在他嘴角模糊不清的笑意,以及那雙洞悉塵世的眼眸,分明是陌生的,卻又覺得熟悉,隱隱有種很遙遠的懷念。
暮色山風,送來他一聲輕嘆:“阿姐,你可終於來了。”
乍聞這聲久違的“阿姐”,我的心突然一跳。
似乎已經很久很久,不曾聽聞他如此親暱地呼喚我了……
“昔日有大禹過家門而不入,今日有阿姐你繞金陵而行益州,古之聖賢后人常肖之。”
山風依舊徐徐吹拂,空氣瀰漫著青澀的苦澀,他笑如夜色,“無妨,你不來見我,便讓我來見你罷。”
我從蕭晚風懷中下來,有句話卡在喉嚨,吞吐了半天,最終還是問出口:“在劫,你都想起了什麼?”
髮絲風中飄搖,掠過他的嘴角,一聲輕笑,些許自嘲:“該想起的都想起了,不該想起的也沒法忘掉。”
回答了,又像沒有回答,話中有話,話中還有惆悵。
我蹙眉,問:“那麼,你還有什麼想要跟我說?”
“有。”
“你說吧,我聽著。”
他真摯地望我,輕聲一句:“對不起。”
我怔了怔,不由自主地轉了視線,沉默著不知道如何回答。
寧可他發怒地指責我背信棄義,毀天滅地咆哮恨意,如此一來,那些該舍的情才能捨去,該狠的心才能狠下,可眼前這般真誠地道歉,又怎樣才能做到翻臉無情?
先前才剛剛下定的決心,又隱隱動搖了,不恨他的諱莫如深,卻恨起了自己的優柔寡斷,都這樣了,對他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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