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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松感到從未有過的戰慄恐懼。一個人,一個一直以為按自由意志生活的人,卻突然發現,他生活的每時每刻都包圍在陌生的眼睛裡。他起床,他上班,他說話,他上廁所,甚至於房事兒,都一覽無餘。
陳松的手一直在發抖,他在心裡暗示了多次,不要顯示懦弱。他兩隻手互相掐,使勁地掐,希望用疼痛減輕這種恐懼,但沒用。
他的手暴露了他的內心。
王大朋坐在陳松身邊,能感覺到他的身子也在發抖。他好幾次想張口安慰陳松,卻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在這樣的事實面前,安慰的話只能加劇人的創傷。
到常山只有半個小時的路程。這時間變得如此緩慢,就象海水侵蝕陸地,十年八年也只能把自己的領地向前推進幾厘米,甚至幾毫米。
&ldo;頭兒,前邊就是吳家屯了。&rdo;胖子李讓車的速度慢下來。
王大朋點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ldo;我並不讚賞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但我想,你應該對他們這樣。&rdo;
憤怒,也只有憤怒才能讓人暫時擺脫這無形的戰慄。問題是,陳松能憤怒起來嗎?憤怒又會不會讓他失卻了理智?這是王大朋很擔心的事情。
陳松把戒指放到手心,用力攥下去。&ldo;跳舞的少女&rdo;四肢刺進肉裡。疼痛,鑽心的疼痛。陳鬆緊咬著牙關,把眼睛瞪到最大,用盡全身力氣試圖掙脫這種沮喪不安的情緒。
王大朋察覺了這種情緒的變化。他用手拍拍陳松的肩膀。他的那個聰明、冷靜的朋友又回來了。
王大朋又用手拍拍胖子李,&ldo;按計劃行事,一切小心。&rdo;他觀察著路邊。
車緩緩駛進一條南北路,兩邊的玉米地形成了最好的掩護。
&ldo;再慢一點兒。&rdo;王大朋指示說,然後他望著陳松,眼神堅定,&ldo;準備好了?&rdo;
陳松點點頭,開啟車門。&ldo;走。&rdo;
王大朋和陳松各自瞅準落腳點,跳下了車。
胖子李沒有停車,他和副駕駛把兩邊的車門關好,加快速度,向林家村駛去。
王大朋從地上爬起來,快步走到陳松身邊,把他拉起來,&ldo;沒傷著吧?&rdo;
陳松拍拍身上的泥土,&ldo;蹭破了一點皮。&rdo;
王大朋點點頭,&ldo;從這兒,快點走的話,恐怕得半小時,我們得抓緊了。&rdo;
陳松鑽進玉米地,跟上王大朋。玉米葉子迎面掃過來,劃到陳松的臉上,脖子上,手臂上,但他沒有絲毫的感覺。
他現在全身充滿了憤怒。這憤怒象一層鐵殼,包裹著他。沒有什麼東西都傷到他。
&ldo;我們穿過前面那片樹林,從那兒攀上去,就能直達樗井的位置。&rdo;王大朋看看錶,已經是六點二十五了,&ldo;路上耽擱了一會兒,估計小李他們還得有十分鐘才到。&rdo;
從未有人從這兒上山。因為樹林的盡頭,正是&ldo;鬼門谷&rdo;下的峭壁。
這是王大朋定下的計策。當他說從這兒上山的時候,陳松還沉浸在戰慄不安之中。現在,他清醒過來了。
&ldo;你確信能上?&rdo;陳鬆緊追兩步,與王大朋並肩而行。
&ldo;我大學做過什麼啊?&rdo;王大朋自信地說。&ldo;攀巖的。&rdo;
&ldo;我怎麼上去啊?&rdo;陳松揶揄道,&ldo;我大學做過什麼啊?讀書的。&rdo;
&ldo;傻讀書。我帶一繩子,上去之後把你老人家一拎,不就上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