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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本書中,我將提出兩個也許會引起爭議的結論:第一,最近三十多年的經濟大崛起與其說是&ldo;人類行為的意外後果&rdo;,倒不如說是兩千年經濟變革史的一次合理性演進,我們迄今仍有陷入歷史的閉環邏輯的危險;第二,中國經濟制度上的&ldo;結構性缺陷&rdo;,是一個&ldo;建設性結果&rdo;,它與維持千年統一的中央集權制度有密不可分的重大關係。
第一講 管仲變法:兩千多年前的&ldo;凱恩斯主義&rdo;
中國歷代的經濟變革,應從公元前8世紀的春秋說起。
春秋之前,只有&ldo;天下&rdo;,而沒有&ldo;國家&rdo;。周天子封疆裂土,一千多個諸侯國恪守秩序,相安無事,因此沒有任何求變的動機及慾望。公元前771年,周幽王&ldo;烽火戲諸侯&rdo;被犬戎殺死,西周終結。從此,天子權威喪失,各國開始火拼,爭強求富就成了新的時代主題,孔子稱之為&ldo;禮崩樂壞&rdo;,我們則視之為變革的發生。所謂國家,從來是血腥競爭的產物,這是舉世之公理。
從統治者的策略來說,兩千年的經濟變革以千年為界,切為兩截,從春秋時期到12世紀的北宋,變革是基於擴張的需求,而之後到18世紀初期的&ldo;康乾盛世&rdo;則以穩定為主題。及至近當代,從洋務運動到現今,則出現了救亡、擴張、穩定,再擴張、再穩定的多個主題變奏,這期間的反覆徘徊,值得我們細細體味。
春秋有&ldo;五霸&rdo;,首霸者為齊桓公,齊國之盛,正是第一場經濟大變革的結果。周朝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在黃河中游,而齊國地處偏遠的膠州半島,很像改革開放之初的廣東、福建,地狹、濱海、遠離中央政治中心,齊國的開國者是姜尚公,非姬姓王族,變法之初,屬邊遠小國。所以,自古以來,弱者就是變革的發動機。中國從第一次搞經濟變革開始就呈現出一個鮮明的特點:觀唸的優先往往比資源的優先更重要。
特別有趣的是,齊桓公並不是一個有遠大志向的君主,此公自詡有&ldo;三好&rdo;,好吃、好田、好色,輔佐他的人叫管仲,是一個戰場逃兵和很失敗的商人,曾經&ldo;三辱於市&rdo;。就是這樣的&ldo;三好先生&rdo;和失意商人,聯起手來,完成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場,也許是最成功的經濟大變革。
被嚴重誤讀的&ldo;士農工商&rdo;
在漫長的前工業時期,經濟治理的流派無非兩種,一個是重農主義,一個是重商主義。哈耶克認為,東西方的早期文明都是重農輕商,對商業的厭惡是一個共同的早期傳統。9古希臘思想家柏拉圖在《理想國》中把國民分為三等:第一等是哲學家,第二等是戰士,第三等是商人、手工業者和農民。在中國,儒家孟子輕蔑地把商人稱為&ldo;賤丈夫&rdo;。10然而,商人出身的管仲,是極其少數的重商主義者。管仲興齊,用的正是商人的辦法,司馬遷評論他的當國之道時曰:&ldo;其為政也,善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貴輕重,慎權衡。&rdo;也就是說,管仲最擅長的是配置資源,提高效率,以妥協和謹慎的方式重建各種秩序,很有&ldo;企業家精神&rdo;。
管仲變法中有一項頗為後世熟知、引起最大誤讀的政策:&ldo;四民分業,士農工商&rdo;。
這一政策的要點是,把國民分成軍士、農民、工匠、商賈四個階層,按各自專業聚居在固定的地區。《國語・齊語》記載,管仲規劃士鄉十五個,工商之鄉六個,每鄉有兩千戶,以此計算,全國有專業軍士三萬人,職業的工商臣民一萬兩千人(均以一戶一人計算)。此外,在野的農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