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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有事可以放開她,沒事還是要看著。
這個寬嚴有度的「新政」似乎透露出一點「信任」——對惠子。其實,信任談不上,但是擔憂已經大可不必。在陸所長看來,即使惠子長尾巴,窩藏蛇蠍心腸,暫時已經奈何不了陳家鵠了,因為她不知道後者置身何處。鳥兒飛走了,雖然近在眼前,但去向不明,如泥牛入海,消失無影。風趣地說,陸所長已經給惠子製造了一部密碼:愛人身在何方?
家鵠,你在哪裡?
這是惠子畢生都沒有破掉的「密碼」。
家鵠,你在哪裡?家鵠,你在哪裡?家鵠,你在哪裡?家鵠,你在哪裡?家鵠,你在哪裡?家鵠,你在哪裡……這是惠子以後天天唸叨的一句話。有一天晚上,這句話被惠子抄寫了一夜,寫滿了一本筆記本,寫得手指頭滴血,滾滾熱淚濕透衣襟,眼睛都快瞎了。如果說開始這僅僅是一句代表思念的話,那麼後來這實在是一句惡毒的咒語,每唸叨一遍,惠子的生命之息就要少一口,短一截。這是一部置人於死地的「密碼」,正如世上其他的密碼一樣,令人室息,令人絕望,令人生不如死。每一天,每一夜,絕望吞噬著他們——破譯密碼者,他們天天徒勞地期待,入夢之前的象徵和遺忘的浩渺。
太陽西沉,泥土色的雲使天空顯得粗俗。
開飯了!
開飯了!
大哥,吃飯了!
嫂子,下樓了!
家燕像只喜鵲一樣喳喳叫,把全家人都邀到了飯桌上。儘管餐桌上少了陳家鵠,但惠子發現,每一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可以不誇張地說,陳家鵠走比他回來那一天還讓全家人高興。唯有惠子,悶悶不樂。不只是孤獨,不只是思夫之情,還有其他,其他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惱和鬱悶。譬如,杜先生來訪那天,最後把他們一家人都叫走了,唯獨沒讓她去。她把著門框站在門口,望著他們的身影在小巷裡漸行漸遠,她突然有了一種「獨在異鄉為異客」的生分和苦澀。他們被叫去幹什麼?她根本不知道,陳家鵠回家後也不給她說,只是兩眼發直地躺在床上,一副身心交瘁的模樣。晚上,她想跟他親熱,可她的纖纖之手在他身上游弋了許久,從他的胸膛滑到他的小腹,又從小腹滑到私處,他竟然沒有絲毫反應,竟然幽幽地嘆出一口長氣,把她的手拿開了。他們相愛多年,這是陳家鵠第一次排斥她的身體。
昨天晚上,陳家鵠幾乎一夜都未睡著,老是在惠子身旁翻來覆去的,還暗暗地嘆氣。直到天快亮的時候,陳家鵠才突然趴到了她身上,緊緊地壓著她,抱住她,把臉頰深深地埋進了她的頸窩裡。「怎麼啦?」惠子撫摸著他的脊樑問。陳家鵠將她抱得更緊了,用臉頰蹭擦著她的頸窩,在她耳邊淒聲說:「我……我要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看你。」惠子驚愕不已,摟著他問:「你要去哪兒?」陳家鵠聲音啞啞地說:「去為政府工作。」惠子這才放下心來,捧起他的臉輕輕地吻著,溫柔地說:「去為政府工作好呀,你回來,不就是要為你的國家效力嗎?」
陳家鵠忿忿地說:「那不是我想要的工作!」惠子問他是什麼工作,他默然不語,甚至不敢正視惠子,眼睛和嘴巴都什麼也不說。「離家遠麼?」黑暗中惠子的聲音打著顫。也許是出於同情,也許是由於憋著氣,他長嘆一口氣說:「我不知道,也許近在眼前,也許遠在天邊。」
這種答覆比沉默還折磨人,惠子不禁陷入了沉思,她問自己:既是去為政府工作,怎麼連地方遠近都不知道?這究竟是個什麼工作呀?丈夫就在身邊,可感覺已經走掉了。她感到一種盲目的恐懼、擔憂。今天一大早,陸所長和老孫來接陳家鵠時,陳家鵠不准她下樓去送,他在房間裡緊緊地抱著她,久久不願離去。老孫在下面催了又催,他才磨磨蹭蹭地下樓,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