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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進入他的房間，給他更換床單，清理垃圾，開窗通風，以及最重要的事：搜尋各個角落，檢查他是否藏匿了安眠藥片。

一天，尼斯在他臥室露臺放了一盆他最愛的天竺葵。回到臥室的陳鷗立即發現了，把尼斯叫了進來。

&ldo;紅色？&rdo;陳鷗指著天竺葵的花瓣問，這時距離教授去世已有兩個月，而陳鷗的臥室依舊佈置得像葬禮現場，光禿禿的毫無裝飾，只餘黑白二色。

尼斯什麼都說不出來，看著陳鷗把天竺葵隔空拋進樓下花園的垃圾箱裡。從這天起，陳鷗不再和他說話。

教授去世滿三月時，回到楓林大道七號的馬丁發飆了。

&ldo;這房子現在是我的！&rdo;他踢開陳鷗的房門，雙手抱胸。坐在窗邊寫字的陳鷗抬起頭來，看著怒氣沖沖的馬丁。

&ldo;需要我交房租嗎？&rdo;他問，眼神毫無波瀾。

馬丁被他的態度刺痛了：&ldo;不必交房租，但你明天就得搬走。&rdo;他憤怒地說，&ldo;因為我要把這房子賣掉！&rdo;

三個月以來，這是唯一一件讓陳鷗震動的訊息，之前連被剝奪繼承權都沒有這次反應大。他驚愕地看著馬丁，想弄清楚對方是不是和他開玩笑。

&ldo;你要賣掉教授的房子？&rdo;他輕聲問，放下了手裡的筆，&ldo;準備賣給誰？賣多少？我出雙倍價錢。&rdo;

&ldo;三倍、五倍也不賣給你，十倍也不賣給你，尊敬的陳教授。&rdo;馬丁嗤聲道，&ldo;別以為你年輕有錢就可以任性。有人比你更年輕，更有錢，更討人喜歡，可人家一直規規矩矩，做著自己該做的事。&rdo;

陳鷗發楞地看著馬丁，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他木訥的樣子讓馬丁一下子洩了氣。

&ldo;研究所建議你立刻做出阿波赫柏的兄弟產品，專門用於性障礙治療；所有專案負責人都申請增加經費；所有合作工廠都來爭取生產阿波赫柏；瓦根第的一位遠親提出訴訟，要求就教授槍殺瓦根第一事獲得民事賠償。夏爾忙昏了頭！但你看看你自己，&rdo;馬丁吸著鼻子，&ldo;教授要是看到你這樣子得多難過。當年他為了讓你振作，直接把你最喜歡的大衣送了人。要是脫離傷心的環境才能讓你恢復，他會說，馬丁，你早該賣掉房子……&rdo;他哭得像個小孩子，話都說不完整。

陳鷗把筆放回到筆筒裡，目送他下樓。馬丁到院子裡發動汽車。這部車六年前就該換掉了，但研究所經費一直十分緊張，馬丁拒絕了換車的提議。

陽光在汽車車牌上反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陽光，幾千年前照在骷髏地上，目睹基督受難；幾個月前照在教授身上，看他平靜嚥下最後一口氣。儘管目睹瞭如此大的悲傷，太陽依舊一天天升起，一天天照在每個普通人身上，正如他和教授一直孜孜追求的基因科學之秘，惠及全體人類。

黃昏時分，他從臥室出來，走進教授書房。

站在地板中央，他緩緩轉動身體，望著四周書架以及牆上的油畫，想像一件件傢俱被搬走、一本本書打包裝箱、一幅幅畫從牆上摘下來的情景，覺得自己的血肉正隨著枯萎坍亡。

尼斯悄悄走了進來。

&ldo;馬丁太激動了。我說服馬丁，買下了整座房子以及這裡的一切，付出了1的研究所股權。您不必擔心。&rdo;

陳鷗知道自己應該做出表示，既為這件事，也為這些天以來尼斯對自己的照顧。但過於巨大的痛苦讓他的自我保護機能阻隔了對外界的反應，不管是同情，勸慰，還是關懷，他都無法給予及時回應。他就像一個溺水將斃的人，隔水看著岸上的急切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