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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整個劇院一片鴉雀無聲,我只看到周圍日本憲兵手上拿著的刺刀明晃晃的,看得我的心都慌了。也就在那一刻,我發現自己不再是這個國家的主人,從現在開始我們都成了亡國奴了。但是日本人的刺刀還架在我的脖子上面,我只好硬著頭皮演下去。我在臺上演,臺下的人都噤若寒蟬,只有小日本在那裡大聲叫好。平生第一次,我覺得它們在我耳中變得前所未有的刺耳。它們就好像鞭子一樣一下一下抽打在我身上。也就是從那次以後,四十年來我再也沒有登臺亮相了。
還是把話頭說回來。在日本人的威逼下,我最後還是把戲唱完了。我回到後臺的時候,我手腳都冰冷了,狠不得自己挖一個洞把頭往裡鑽。我把祖宗十八代的臉,都丟光了,叫我以後怎樣面對父老鄉親和地下列祖列宗。還是先前哪些老人說的對,我再唱整個國家都會毀在我們這些人手上。商女不知亡國恨,隔宮猶唱後庭花!
臨走的時候;日本人告訴我他們喜歡我給他們唱戲,要我經常來給他們表演一段;但我決定從今以後再也不唱戲了。 以前老人說我唱的是亡國之音,當時我不信。現在回想起來,我是把祖宗十八代的臉不知丟到哪裡去了。我再唱下去,整個國家怕真會滅在我這一代人手裡。我總該給後人積點德吧。
從後臺出來連戲服也沒脫,我迷迷糊糊地走出戲院。有一陣子我忘記了自己是誰,腦海裡面一片空白。我走到街心的時候,突然後面有人喊了我一聲。我回過頭一看,發現是以前經常和我一起看戲的王麻子。他吃驚地看著我說:
“才沒見一個晚上,你怎麼突然間老了這麼多?”
我一聽嚇了一跳,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反而笑眯眯地說:
“ 還是你們做戲子的舒服,‘商女不知亡國恨,隔宮猶唱後庭花’,有空就到皇軍那裡來讓太君開開眼界。你是知道的,太君其實最愛你扮的楊貴妃的。說不定你還可以當他的男寵,呵呵……”
我一聽不由得胸口一沉,只覺得好像給人捅了一冷刀子一樣,心痛卻說不出話來。我心裡面對自己說,我自己都快成亡國奴了,哪裡有面目去登臺唱戲呢?我聳拉著腦袋,貼著牆跟往街的另一邊走過去。在半路上我遇到了幾個看到我給日本人唱戲的老人,他們在我背後罵了一聲“漢奸!”然後呸地一口痰吐在地上。我不敢聲張,也不敢回頭,低著頭像過街老鼠一樣急急忙忙往家裡趕。
回到家裡,我才靜下來想想自己的後半生。我知道這京城我是再也呆不下去了。一則我自己再也無顏面對父老鄉親,再者我不唱戲日本人也不會輕易放過我。雖然我除了唱戲,鬥蟋蟀以外幹什麼也不會,但是種田還是可以學的。不管怎麼說,總比在日本人面前丟祖宗的臉強。
我一旦打定主意,第二天就逃到了鄉下,對誰也沒說。
這就是我的前半生。
添丁,現在你也長大了。我要把我整個的一生都向你傾訴,我要把我的整個一生的喜怒哀樂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你。坦白說,我這一生實在說起來是我認識你孃的那一天才開始的。
在這以前,我的生活只是亂糟糟的一團,我再也不會想起它來,它就象是一個地窖,堆滿了塵封黴溼的人和物,上面還結著蛛網, 你娘在我生活出現的時候,我剛好十八歲,剛搬到鄉下,就住在她家隔壁的的院子那裡。我們正好門對著門。那時我深怕城裡的人認出我,猶如同晝出夜行的貓頭鷹一樣深居簡出,沒有人來看望我,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我第一次遇見她的情景雖然已經過了好久了,都有五十年了,可是現在回憶起每一份細節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第一次看到她的那一天,不,那一小時,就象發生在今天,我又怎麼能不記得呢?因為就是那時候世界才為我而開始啊。 。。
第四章
我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