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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裡走進個四十來歲的青衫男子,方巧菡屏住了呼吸。她認得他,吳大夫,上次還給劉奉全看病,今天廖崢憲也是被扶去他的房間。
吳大夫是過來借金針的,說他那套不巧讓人借走了,「那位老先生病得不輕。回鄉奔喪的途中發作,身邊也沒帶藥,一家幾口兒,淒悽惶惶的,可憐吶!」
「老夫這就給你找。對不住,方太太且稍等。」
章大夫起身,開啟櫃子,摸出一隻紅漆木匣,寶貝般地捧出來。
「吳老弟,這套金針是老夫祖傳寶物,」章大夫開著玩笑,「不要弄壞了,少了一根,老夫跟你拼命。」
「哈,章老要是不放心,就過來盯著,也好指導我配穴取穴。」
章大夫躊躇地望向方夫人,方夫人忙微笑,「您且去。今日人不多,我們權當在這裡歇一歇,診治急病要緊。」
章大夫抱了針匣,跟著吳大夫出去了。方巧菡盯著門口,真想立時飛過去看。方夫人和方書毅與她說笑,她魂不守舍地胡亂應幾句,母子倆並未留意。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章大夫回來了,為方夫人細細診脈。看完,說還是老毛病,多開了幾服藥。方夫人見並無大礙,更是放心,想起吳大夫的話,同情地問,那生病的老先生如何了。
誰知章大夫長嘆一聲,「禍不單行啊,大水偏淹獨木橋。我竟不知,原來這位老先生就是韓少夫人的親生父親。唉,太慘了!」
「怎麼呢,韓少夫人又是誰呀?」
「老夫在太醫院有幾位故交,對廖大人家的不幸事知之甚詳,」章大夫嘆息連連地說起廖綺璇以身殉國、廖崢憲喪妻貶官的故事。
「……醫者父母心。老夫也有兒女,廖大人掌摑韓將軍,老夫倒能理解。女兒慘死,屍骨無存,全拜女婿之賜,做父親的能不痛心?那般事不關己的冷血縉紳,只知高高在上地滿口國家大義,一味鄙責廖家人。」
方夫人聽得不住唸佛號,「十月懷胎的女兒,養育了十五年。血濃於水呀!」
「可不是!廖大人冤哪,先是廖夫人生生哭死了;因著那一巴掌,他得罪了嘉勇侯,失了聖心,翰林院學士的帽子摘了。官場中人捧高踩低者無數,廖公子本是年輕才俊,去歲錄科,得了個末等,以後還怎麼考舉人……」
章大夫越說越激憤,方巧菡低聲對方夫人道:「母親,我去方便一下就回。」
「要哥哥陪著嗎?」
「不用。」
出門的時候,聽見方書毅吃驚的聲音,「母親,來過咱家的韓將軍,原來就是那位廖伯伯的女婿?」
……
仲夏時節,後院草木繁盛。方巧菡尋了處角落,隱入瀑布般的藤蘿薔薇之間,把手填進嘴裡狠狠咬著,無聲地痛哭。
怎麼會這樣!
她付出了生命,母親傷心而死。
親人痛苦萬狀,全家落魄凋零。
怪不得來這裡看病。老家有幾位叔伯,想是某一位去世了,父親帶著姑姑和弟弟奔喪,冀縣是必經之地。幸好到得及時,不然,恐怕連父親也沒了。
父親為官清白,廖家家境算不上鉅富,但也是不錯的。廖家本有自己的馬車,現在回鄉奔喪,竟只能租騾車了。跟著的侍從,也只有周管家。
可見家底兒已耗費無幾。而弟弟的前程,也蒙上了陰影。
聒噪蟬鳴蓋住了低低抽噎聲,鳥雀撲稜稜飛走,似也不忍面對這個悲痛哭泣的小女孩。
方巧菡眼前浮起招魂那晚韓澈沉痛的臉。
謹之,為國捐軀,我廖綺璇無怨無悔。但你怎能這樣薄待我的家人?
這一刻,她無比痛恨韓澈。
方巧菡怕母親久等,強忍著淚踅到井欄邊,弄了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