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第1/2 頁)
我再三囑咐黃鋥不要聲張,切莫打草驚蛇,別到時候壞了事。
黃鋥雖然有些忿忿不平,但是還是分得清楚輕重緩急,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便也學著周明世兩眼一抹黑,乾脆無事發生。
這件事情倒還真的被柏永曦說對了。姜州牧表面是個清白的好官,實則內裡頭怕是爛透了。
我在心裡暗罵他老狐狸。如果他真是從一開始就是裝的,那柏永曦的假臉人綽號可就要拱手讓給他了。
好謀算,好一個偽君子!
我吩咐他們將賬本妥善收好,放了本假的過去。要是沒有人天天翻改這些東西,應該一時半會兒不會出漏子。
再見姜州牧,我的心境全然變了。
這樣大的禍事,本來應該普天哀悼,怎麼他一個城主竟然忍心不顧子民的死活?他的良心是被野狗吃了吧。
三萬兩白銀,可以供多少百姓吃穿,可以供他們渡過難關,怎麼他就忍心坐擁榮華富貴,守著空空蕩蕩的城?
今日姜州牧身穿的便服,雖然要面見皇親國戚,但是一來我是個女眷,和天子太子還是不同的,二來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天天穿著正式繁複的官服,所以就一切從簡了。
正是午膳時候,互相見了禮,我還有些怕黃鋥沉不住氣,還好並未出什麼亂子。
姜州牧依舊謙恭有禮,言行舉止都十分得體。
我看不出來他竟是那樣的人。
他好歹也是出身官宦世家,也在都城當過舉足輕重的官,又到這裡歷練那麼久,為人為官的氣度不凡,風評也不差,竟就成了這樣。
幾個人在臺下談笑風生,有略有不平的黃鋥,有沉默寡言的周明世,也有話裡帶刺的柏永曦,推杯換盞,神態各異,泛泛聽來並無不妥,打起精神來卻能感覺到個個都別有心思。
我看了好久,聽了半天,嘴裡的飯菜味同嚼蠟,手裡的箸也到了桌上。
今日是個陰天,像是又要下雨。濃雲蔽日,像是能壓死人的褥子,滿天都是,滿人間都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砸下來,悶死行走的螻蟻。
我胸中發悶,喘不過氣來,要炸開一樣的難過。
好多杯爵,好多碗,好幾雙手,把它們舉起又放下,像是在做件再端莊不過的祭奠。
我不知道怎麼的,腦子裡又開始嗡嗡響起周明世講述姜州牧生平經歷的話來,然後眼睛拼命盯著那些杯爵,也不覺得酸累,只是一味地盯著。
那些杯子上有裂口,是下等到不能再下等的材質,不曉得是什麼角落旮旯裡扒拉出來的。
一條裂縫,兩條裂縫,三條,四五條。
那些裂縫越來越深,越來越長,開始迅速地攀爬,變暗,在殘破的身體上肆虐橫行。
大地開始震動,視線開始搖晃,裂縫越來越聚攏來,終於在某刻匯聚在了一箇中心。剎那間耳邊好似天下寺廟齊齊砸鍾,那個小點驟然爆裂,茶水亂灑,從這毀天滅地宏大的陣勢當中驟然躥出無數奇詭的網,包攬萬物,天兀地暗了。
山那頭一道霹靂,雷公電母敲鑼打鼓還缺個龍王,驚起黑鳥,四處掠起,淒厲的鳴愈行愈遠。
這雨,終究是沒有下下來。
——
黑夜中,有一人。
他拖拽著東西,悄悄地前行,後頭還跟著好幾個僕從,大包小包,鬼鬼祟祟。
為首那個東張西望,確認無人後,指手畫腳,叫後頭那些麻衣人快些搬。
那些低頭做事的人,任由巨大的包裹壓彎了自己的背脊,膝足並用,不敢滾,不敢爬,遠看並不覺得和牲口有何不同。
我總自詡,偶爾無痛無癢說人並不比畜生高貴多少,可是卻也心知肚明兩者的不同。尤其是現在這個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