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禁微則易,救末者難(第1/2 頁)
四周突然就這樣安靜下來,千萬隻眼睛似乎是鋒利的刀刃,劃過幾個侍從身上的甲子衣,登時火花四溢。
先前在粱州並沒有這種感覺,畢竟死城和活城是並不相同的,死城就是死城,毫無生氣,也無可奈何,而有活人卻給人死城的感覺,才讓人焦慮到幾乎要爆炸開來。
胡刺史皺了皺眉毛,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殿下……”
他說了一半,又沒能說下去。
其實他也找不出什麼理由可以辯解開脫,因為事實就是全城人都和對待敵軍般對待我們這些異鄉人。
“大人不必擔心。本宮心裡有數,不會遷怒百姓。”我強做了個笑容,望著他有些隱晦不明的神色嘆息道,“民怨沸騰,沒有向本宮和後面幾位大人丟菜葉,便已然是大人教導有方了。”
看來這場洪水真的把民心打得七零八落。
南篁國情本就於另外三國不同,疆土遼闊,彼此因得山路險峻,怒流擋道又難互通,訊息閉塞。原本南篁邊城偶爾還要去各國通商,許州又有通往鄔葭的必經之路,可是因為外面戰亂四起,城門關閉,便也再沒有這種事宜安排了。
就連鄔葭本來要來和親的公主也不過就是因為此事耽擱了。
這樣的情況下,皇城無人來,這裡的人又沒人閒得沒事幹跑到別的地方去。父皇老矣,再集權也是力不從心,而且難度太大,基本上就是擱置一旁,等著太子上位後再等他慢慢整頓。
我知道這些人不是那樣好相與的。
早聽聞這些邊城裡的婦人是最能吵架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能把上牆的敵人都罵得回家去尋老母安慰。邊城的農夫也是厲害角色,一把鋤頭能鋤天下雜草荒地,石頭都能給翻鬆播進種去。
當然這些都也是無稽之談,流傳的談資罷了。
現下最重要的就是快些去到太守府然後換件衣服。
這些目光燒得我渾身不自在,那些人顯然不明白我的衣服一塌糊塗,根本沒有公主的樣子,怎麼會站在最前面,走在他們最敬愛的胡刺史邊上。
我只想要快點擺脫這些帶著厭惡,又帶著探究的目光,於是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太守府不遠,陳太守已經站在門口迎接了。他也是和這位胡刺史一樣的打扮,真的在為這些死去的人守孝。
陳太守比胡刺史還要老些,是個土生土長的許州人,當此地太守已經一十五年有餘,據傳也是深受百姓愛戴,為官清廉。他見到我過來,似乎也是萬分困惑,行禮將我請進後立刻就讓人帶我去了備好的房間。
因為那些船伕當時以船無法載重物為由,我的衣物還並未被帶來,只好由太守夫人尋來換上乾淨妥帖的衣服先湊合一下。
收拾乾淨以後,我出去走了兩步卻忽然被胡刺史叫住。
只見他似乎感覺收到了侮辱,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半低著頭還吹著鬍子:“殿下終究是不信老臣的忠心。老臣信殿下絕不會遷怒百姓,也信殿下並非刁蠻任性之輩。”
“容老臣一言,南篁人都是爭強好勝的潑辣性子,殿下隱忍不發,一味縱容,並不能讓他們心裡歸服。”胡刺史言辭中肯,萬分認真地進言,“老臣聽聞殿下也是武道中人,並不需要遮遮掩掩束手束腳,只管放開來,以殿下的身份,並不需要向任何人低頭。”
我一怔,忽而感覺此話似曾相識。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個夜晚,笙歌遙遙,萬盞燈起,我在某個角落,望著那個抬不起頭來的病弱太子,擲地有聲。
如今卻換了個角色,成了我被人勸著抬起頭來,莫要擔驚受怕。
此次尋訪最終就是要來許州,體察民情,安撫群眾,然後記錄所聞所見傳回朝廷,便是要在此地小住一段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