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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出意外,經由未成年人保護法,又因白澤未滿十六歲,且有證據證明其長期遭受家暴,在這類天時地利人和的加成下,只要白澤可以堅持把致幻劑和違禁藥品的相關事宜撇清,最壞的結果,也無非是被少管所收押,量刑上稍輕,判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這是一場合理的預謀,連白澤怯懦訥訥的性格都算計在內。
唯一的變數是陳懷信。
面前的少年身高應當在一米七八左右,而白澤身高至多不過一米七,且聶明身形相對竹竿似的白澤,也顯然可以區分。
那模稜兩可的證詞,從舅舅那裡學來的敲桌面的動作,好似都是一種明晃晃的暗示。
心知肚明,卻不便表露——?
但聶明儼然一副言盡於此的模樣,無論李明德再怎麼試圖撬開他的牙關套話,他永遠是那副神遊天外、緘默不語的面孔。
魏延轉身出門。
警服兜裡,早已震動良久的手機終於被接起。
是他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母親,本市首屈一指的女商人,陳詠華。
她很少主動打他的電話,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叫做「母親的自覺——少打擾成年孩子們的工作」。
但他們兩人心裡分明都清楚,那是因為年少時釀下的、已經無法彌合的裂縫。
即使他還可以偶爾問候,心情好時,亦尚且可以向她溫言幾句。
可也僅僅是互有默契的不去觸及難堪的回憶而已。
「餵?」他聲音低沉,「媽,怎麼了?我在辦案——」
「我知道,」陳詠華打斷他,「我也聽懷信說了,那個毒殺案,抓到了個孩子,是叫聶明嗎?」
「……」他熟悉她的性格,一貫是無事不登八寶殿,於是一時有些沉默。
但杜永華追問兩句,他還是鬆了口,「嗯。」
電話那頭,女人輕晃著手中的高腳杯。
她已四十七歲,依然風韻猶存,微醺時的姿態醉眼迷濛,卻忽而沁出淚水。
「啊,那個孩子啊,你不能抓他。」
他想也不想地拒絕:「……你別無理取鬧。」
「媽媽當然、當然沒有無理取鬧,我對天舉杯好吧?」她咕噥。
魏延蹙眉,意識到她喝醉,於是兀自扔出一句:「沒事的話,我先掛了。」說著便要將手機關機。
卻在這樣的當口,平素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陳詠華,在電話那頭簌簌落淚。
「阿延……你聽媽媽說,」她哽咽,「那孩子是你弟弟……是你爸爸的孩子。」
「當年你爸爸走了以後,就是跟他媽媽在一起,你記得嗎?——你、就是那時候我們去的那家,你爸爸最後一次見我的時候,還求我好好照顧他們母子,但我沒有做到。」
「可至少,可至少……」
即便她長達十七年漠視那對母子的存在,但突然的訊息依然令她驚醒。
就像他對她棄如敝履,依然沒能磨淨她三十年深沉的歡喜。
魏延右耳彷彿有一瞬間的失聰。
十歲那年劈頭蓋臉的打罵和推搡,毫無尊嚴的慟哭,低聲下氣的懇求,母親的哀切。
接續多年的陰影,一步一步把他逼到了叛逆的懸崖,是愕然的驚醒和舅舅的勸慰把自己拖了回來。
而今天,陳詠華把血淋淋的傷疤撕開,袒露在他的面前,讓他保護所謂的「弟弟」。
那個男人留下來的——孽、種。
問詢室對面的儀容鏡上,照出他陰鷙通紅的雙眼。
恰好路過的楊全剛要出聲提醒,韓局下了命令:先封鎖訊息,不要再讓媒體報導發酵,以至於先一步認定聶明就是絕對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