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第1/3 頁)
&ldo;更新代&rdo;作家眼中的別樣&ldo;中國&rdo;
文/韓松
飛氘的作品常常需要慢慢咀嚼,才能體會它的妙處。這部中短篇作品集一共有六個故事。《蒼天在上》、《榮光年代》、《大道朝天》這三個,是用現代宇宙學,重寫了盤古開天闢地、后羿射日和夸父逐日的神話。《蝴蝶效應》則以一系列的西方現代科幻小說和電影為由,再現了斑斕多姿並詭異恐怖的中國古代史。而《一覽眾山小》是寫孔子求道,登上泰山,最後與未來世界相遇。《城堡》則是借用了卡夫卡那部名著的名字,卻裝入了後現代夢境一般的全新內容。讀飛氘的小說,或許會有一些調侃的感覺,但最後留在記憶裡的卻是巨大的悲愴。我常覺得,他寫的,是一些超前的、複雜的,卻還沒有被認真研讀和重視的神作,不僅在於形式和內容的顛覆性,還在於開創了一種嶄新的風格,一種新的敘事和思考方式,從一個料想不到的視角來反觀人類的生存困境。如果同樣是八零後的陳楸帆正在開創一種科幻現實主義的話,那麼飛氘的實驗應該怎麼概括呢?是科幻象徵主義或科幻表現主義,還是科幻歷史主義或科幻神話主義?或許都不是?他在創造很難歸類的一種獨特文字。我覺得把這部書與《荒潮》一起,以其強大的對中國現實及文化的穿透力,並列為二零一三年中國科幻文壇最好的收穫,應該是可以的。
讀飛氘那些把中國史前神話與現代科技融為一體的作品,有時感到好像在重讀魯迅的《故事新編》,卻又有莫名的陌生疏離感。飛氘的故事中洋溢著千古的愁緒,他更像個憂鬱的詩人,他似乎總在一個人自言自語,嘀咕著&ldo;作為中國人活下去有沒有意義&rdo;的問題,這是一個奢侈的問題,他甚至是在控訴,但這中間又橫陳了一種氣壯山河,要去抗爭那根本不可能扭轉的五千年大風車。為此他塑造了一系列悲壯的、唐吉訶德式的英雄,來佐證他的行動。《蒼天在上》、《榮光年代》、《大道朝天》都是關於英雄的小說,是充滿自嘲和悲憫的史詩。為了讓他筆下的英雄更加滑稽也更加偉大,這就既要藉助上古神話的力量,也就是那種已從今人身上經消失了的力量;同時也要利用現代的自然科學法則來支撐一個體系,而這也恰是我們這個民族當下仍然十分稀缺的東西。如此,飛氘把宇宙的末日和太陽系的終結,以及我們的恆星成為紅巨星的慘象,出人意料地甩到了矇昧時代的華夏先人面前,要重新為我們這個民族設計一個思想實驗,再借用這種形式,來講述自己對青春、家國和宇宙的困惑,去質疑或肯定這族人與天地和自身抗衡的出路,但這又分明加大了小說的荒謬感和絕望感。在他的故事中,民族的退化和進化成了同義語,而人的形態和本質都可以有著千變萬化的解釋。這契合了《故事新編》的精髓而又與之異趣。
這種情緒更加強烈地流露在了《一覽眾山小》中,反映在了同樣是中華民族代表性的英雄人物孔子的苦悶追求歷程上。飛氘筆下的孔子,是一個感人至深的全新藝術形象。孔子的理想在亂世是無法踐行的,因此他要去登泰山,為什麼?只為了心中的一個預設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念頭。這卻也是一個變革的春秋戰國時代,有了飛機,有了熱氣球,有了諸多的&ldo;奇技淫巧&rdo;和&ldo;科學發展&rdo;。但道是什麼,道與器有何關係,人生的意義在哪裡,宇宙的秘密又是什麼,何謂虛與實的本質,歷史的目的又是為了哪樣,這一切,都越來越無答案了。小說因此充滿一種至純的迷惘,實則反映的是時下中國人的精神境況。孔子在他不再看得懂的事物中掙扎。他來到了八千八百年後的中國。而民族已毀滅了兩百七十次,今後還要毀滅九千七百三十次。蒼天啊,這是為哪般?而這一次的毀滅竟是由孔子本人一手造成的。未來的那些發明瞭更多科學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