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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伯英看看王立消瘦卻充滿力量的背影，語氣中沒有怪罪：&ldo;非常之時世，就能造些非常之人，你是，我是，他也是。&rdo;

葛壽芝略帶苦笑，看看倔犟的背影：&ldo;年不及弱冠，就有如此秉性，也太非常了些。&rdo;

武伯英回以微笑：&ldo;我二弟這個年紀，也是這個樣子。&rdo;

葛壽芝微微點頭，知道五年前被捕殺的共黨潛諜武仲明，朝前努著嘴：&ldo;這狼崽子，你還圖他成人？&rdo;

武伯英的臉又變得很平。&ldo;解悶兒。&rdo;

進了後宰門街，剛才被炸的那宅院子，黑煙變成大股的白色水汽，朝上蒸騰為雲柱，遠遠都能望見。王立拿鑰匙開大門，院裡一層磚土碎屑，大的如核桃，小的如桃核，落果一地。三人進了門，王立合門扇插門閂，順手拿起靠影壁的竹掃帚要清理地面，武伯英微笑著制止，腔口柔和愛憐，如教孩童禮數：&ldo;客來了，不興掃地。&rdo;

王立聽話放下掃把，武伯英抬腕看看錶，時針已經指向了下午兩點，腹內空空又喝了茶，胃中不免有些淋漓。&ldo;打桶新井水，把昨晚的粽子鎮透。弄個蜂蜜涼粽子，再做一個蛋花拌湯。一涼一熱，一甜一鹹。&rdo;

王立答應一聲，聽話地朝後院廚房跑去，似乎幹大每一句話，都要趁熱執行。

武伯英領著葛壽芝進了二院天井，踩著碎屑說：&ldo;軍統的炸彈，比日本飛機扔下來的威力還大。&rdo;

&ldo;還有比這大的，幾天前就在西安，剛爆了一顆。&rdo;葛壽芝停下腳步，意味深長看著他，&ldo;宣俠父這個人你知道嗎？&rdo;

&ldo;知道，八路軍的總參議。&rdo;武伯英也停下腳步，&ldo;報紙上看的。&rdo;

&ldo;他失蹤了，就在八月一號，你知道嗎？&rdo;

&ldo;不知道，威力確實更大。身份特別，日子也特別，共產黨的南昌兵變紀念日。離我太遠，傳不到這裡。&rdo;武伯英臉上帶著訝異，表情因為後遺症總不那麼自然，微笑就是大笑，訝異就是吃驚。

&ldo;你當真不知道？&rdo;

&ldo;真不知道，這麼隱秘的事，報紙上沒有，我能從哪裡知道。你剛才在茶館說，要和我談大事，就是這個？&rdo;

二

武伯英把葛壽芝請進西廂房，在八仙桌旁的太師椅上分賓主坐定。武伯英要看茶，葛壽芝制止，茶已喝飽了，話沒說多少。西廂房以前是武老爺子的書房，舊時擺設未動，只是新增了一具羅漢床，去掉小桌鋪上被褥，武伯英就在此中讀寫起居。和前妻沈蘭住過的東廂房，兩年來一直緊鎖不開，似乎為留住她的味道，也為鎖住舊時的光陰。就連自己也不敢啟扉檢視，似乎怕勾起過往，平淡的、快活的、痛苦的，不再也不敢觸及。就像腳心長的疔痾，時時癢，步步疼，撓一下哭笑不得。

葛壽芝看見羅漢床的席面上扔著幾本書，有開有合。&ldo;最近在看什麼？&rdo;

武伯英不好意思地笑笑，慚愧於自己的邋遢，過去將書整成一摞，隨手拿過來一本，坐回椅子，放在手邊。&ldo;昨晚看《南華經》，看到早晨五點。&rdo;

葛壽芝瞄了眼他手下壓著的書皮，藍色油布，蠟線裝訂，古色古香。&ldo;還是前清刻印的善本。&rdo;

&ldo;家父留下的。&rdo;武伯英用掌心撫摩著書皮，似乎上面有父親的餘溫，&ldo;古籍就要看古本，不光是感覺好，真還和新出的鉛印本不一樣，更能與聖賢溝通。&rdo;

葛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