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陽間地府俱相似(第1/2 頁)
“齊厭死了。”純一突然說。
正在給棺槨擦灰的姜婉瑩動作一頓,破爛的碎布脫手,掉下去掛在了翠綠的草枝上。
她彎腰去撿,撿了幾次都沒撿起來。
她不久前才重新凝聚魂體,幾百年道行被特殊磁塔消融得七七八八,使不出法術,也不能隔空取物,脆弱得像個初生的小鬼。
純一撿起那塊碎布,半跪在地上接替姜婉瑩擦拭靠在樹幹上的棺槨。
他揹著它走了大半個月,路途未半,卻蒙了不少春塵,必須得好好擦一擦。
山風拂過,撩起一點舊僧袍的袍角,招搖著挽翠的山花草木,有幾分融融春日的爛漫。
可它的主人毫無察覺,鳳眼微垂,目光專注,姿態虔誠得彷彿擦拭的不是一具趕製的木棺,而是一尊端坐著佛陀的佛龕。
“太陽大了,回去吧。”純一說。
姜婉瑩鬼力大失,已經無法白日行走,只有清晨草露未消的時候能躲在樹蔭下拖一拖,久了會被太陽灼傷魂體。
這一路走來,她大多數時候都待在純一手腕上的菩提子佛珠法器裡。
聽他說,上一個在裡面待過的魂體是五年前的顧南。
但現在,顧南迴家了,林驚春和齊厭先後隨顧南而去,昔日那群擠在一起嬉嬉笑笑的人只剩她與純一。
等他們走到石山村,純一也要走。
“不能不走嗎?”姜婉瑩問。
純一沒答。
他們抵達石山村時,正逢盛夏。
兩百多年後的石山依舊古木參天,老樹的樹冠探出山林老遠,晴雨傘似的緊緊蓋著一座孤零零的小木屋。
它彷彿被時光遺棄在那裡,沉默而憂愁地佇立,直到兩百多年過去,終於在一個暮靄沉沉的傍晚結束了漫長的等待。
“吱呀。”
純一推開塵封多年的門扉,站在門口向裡看去。
密葉遮頂,房間裡很昏暗,但仍舊可以看清床上鋪著的喜被和床架兩邊掛著的紅綢花,窗臺上擺著一隻圓肚的小花瓶,瓶口耷拉著一點早已枯萎腐爛的三脈紫菀。
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樣子,處處都有顧南的影子。
“回家了。”他低聲道,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向身邊的姜婉瑩介紹這個曾經的家。
姜婉瑩越過他飄進去,目光從褪色的喜字上一一掃過,隨後落在燭臺上沒有燃盡的半根紅燭上。
顧南與純一在這裡成婚,卻沒能多留些時日,兩百年後,她竟然還能在這座小小的木屋裡窺見他們成婚時的光景。
她看向那張寬敞結實的架子床,彷彿看到顧南正披紅戴綠地坐在那裡,滿臉都是笑。
“不能不走嗎?”她再次問純一。
純一已經走到了後院,將棺木小心靠放在樹下,撿起鏽蝕的鋤頭,運用靈力挖出了一道方方正正的深坑。
聞言,他抬眸看向她。
不知是不是錯覺,純一好像在朝她笑,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忽明忽暗的暮色中,有些如煙似霧的縹緲,“你也曾為她奔走,你該明白我,這兩百多年,望山山水水,只有魂斷。”
他站在深坑裡,用少見的弱勢姿態仰望著姜婉瑩,好像從前許多次仰望顧南,氣勢凌人的鳳眸中滿是碎光,“你我相識多年,成全我一回罷。”
姜婉瑩愣愣地看著他,好像還沒反應過來,那個相處了兩百多年依舊冷漠兇蠻的羅剎僧人,竟會懇求她的成全。
她心神俱震,脆弱的魂體好似突然沉重起來,有一塊大石頭正沉沉墜在心口。
她幾次張唇,卻沒有發出聲音,彷彿一瞬間失去了拒絕他的能力。
因為她明白他為什麼要走。
他的愛恨成長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