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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繞過去在他背後一拍,他嚇一跳,看清是我,才開始抱怨。
“你這丫頭越來越鬼!看我要送老命了,倒不過來幫幫我?”
我一邊替他拍著頭上身上的雨水,一邊說,是你老人家忘了我呀!
他將我腦袋一敲,笑得紋路全皺起來。“這會兒忙,等下午來找我。”
下午我果然去找他,他仍是沒忙完,一面指揮別人替他記,一面匆匆拿出兩盒糕點塞給我,看著我吃,然後問我的打算。我不是家僕,家也不知道在哪裡,按理也是該遣散的,但我算是公子房中的人了,他還沒接到那邊的通知。是不是公子對你另有安排?
我說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到現在沒見著公子。公子自那天后就病了一場,他本就是身子羸弱的,這一下內心鬱結,發作得更是厲害。相國辭官的一片忙亂中大夫急急趕來,只說一定要靜養勿再勞神。我心裡又愧又急,簡直不敢去見他。
眼看著近百人在一起準備搬家,我又好笑又無奈。在我做的關於王安石的功課裡,似乎是,很快就又復相。所以這個搬家,多半沒有搬成。但也許這正是我離開的好時機?
我的記錄本已經記滿,有的沒的一應俱全。我只要去竹林裡,啟動輻射儀,我就會立刻離開這裡,從此兩個時空,相隔千年,誰也找不到我,我再也不會回到這裡。想到這裡我一片失落,我還沒有搬家,心先被騰空了,似乎是,經年的傢俱都搬走,留下四壁的蝕刻積痕,卻是搬不掉的。安管家問了幾句話,我一句也聽不見。
你知不知道我就要走了,從此不再見你。你的豆蔻丁香,也不再跟我相干了。
我拿出了輻射儀,怔怔看著那上面的一排鍵鈕。這麼個神奇的小東西,是我父親十幾年的心血。十幾年裡他瘋魔一般的撲在這份研究上頭,我整個童年的記憶幾乎沒有他的參與。有人說我父親是因為擺脫不開年輕時的那段穿越,擺脫不開那穿越中的一個女人。也許只有愛情才會使人這樣如痴如狂。
“麝奴,你果然在這兒。”
我抬頭,公子一身輕衣,神情灑脫的站在我面前。
我愣愣看著他,忘了站起來。他沒有撐傘,也沒有斗笠,我這才發現雨不知何時止了,天忽然又亮起來,這陣子的天氣,太過古怪。但我心裡的惆悵正在膨脹發酵,一團雲翳般將我包圍。
公子顯然在這團雲翳之外,但他神情若有所思,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到處都在忙,我反而閒了。到處找不到你,我猜你就在這裡。”
他不回答我的話,但他瘦下去的臉上容色平靜,似乎真的閒了,一切不操心了。那副擔子當真卸下來了?如果當真以後只讀書種花,該有多好。可惜我知道歷史,我知道在他不算長壽的一生裡,命運對他遠沒有那麼仁慈。想到他註定的結局,我心中絞痛,他看不懂我的眼神,露出一點溫和的疑問。
“怎麼了?你在擔心以後?我就是來跟你講,你若願意,可以跟我一起去江寧。我們老家有農田,也有花坊。或者……”他猶豫一下,“你若是不願,我讓梓博送你回家鄉。”他從衣袋裡掏出一件東西,“這個給你。”
是一隻玉碗,勻淨細緻,發出淡淡珠光。我在公子書架上看到過這個,應該是他的愛物。為什麼給我?
“叔叔今日已經走了。”他眼望遠處青山,緩緩說。
他說的是因為謀反案被貶的相國的二弟王安國。公子素來很敬服這位叔叔。他五叔王安禮也在這府中,因為相國與夫人都是性情粗疏,不善管家之人,所以相國府的持家人其實是他的五叔父與五嬸。但公子平素不到五叔房裡去。相國兄弟共有十人,公子獨與二叔投緣。
我不知道怎麼接話,他的黯然是明顯的,話倒比平時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