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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想起了那個臭氣衝天的批鬥會,牙籤兒似的唐老師以及她跪著朝盛屎的茶缸&ldo;走&rdo;去的場面。她想,唐老師就是為了不讓唐菲陪她挨鬥才吃的屎吧,就是為了不讓唐菲在那麼多人面前受辱才吃的尿吧,她還想起了那天回家之後她是如何又漱口又刷牙。
有一個批鬥會。唐菲說。
我參加過那個批鬥會,尹小跳說。
後來我媽就上吊了。唐菲說。
批鬥會那天你也在嗎?尹小跳說。
我在。唐菲說。
尹小跳原想問一聲那你爸呢,你爸在哪兒?可她沒有問,她想起那個彷彿很遙遠的批鬥會,人們急赤白臉、惡聲惡氣地質問著唐老師,問的就是她是和誰生的孩子,那人就是唐菲的爸爸。可是人們卻不知道他是誰,因為唐老師沒有結過婚。因為她沒有結過婚,所以人們才更迫切地想要知道誰是那孩子的父親。她想起了唐老師胸前的大牌子,大牌子上&ldo;我是女流氓&rdo;幾個大宇。一個沒有結婚就生孩子的女人如果是女流氓,那麼一個結了婚有了孩子,卻又和這孩子爸爸之外的男人在一起的女人就是壞女人吧!壞女人和女流氓,誰的罪過更大呢?尹小跳艱難地、有點繞脖子似的想著這些令人難過的事,她知道她無法把這一切找人問個明白,她那顆十二歲的腦袋瓜兒只幫她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唐菲比她更不幸。雖然她剛捱了她的耳光,但什麼也擋不住她們是可以天生成為朋友的人。
兩個人愣了一會兒,還是唐菲打破了沉悶,她擦乾淚,揮揮手說跟我走,咱們去買點兒好吃的。
她們來到老馬家滷肉店,60年代中期以後,這家滷肉店已改名叫&ldo;革新&rdo;。唐菲花六分錢在&ldo;革新&rdo;買了兩隻醬兔頭,遞給尹小跳一個。這時電影又回到了尹小跳心中,她覺得她的機會來了,她撇撇嘴對唐菲說:&ldo;謝謝啦,法西斯的人道主義我瞭解!&rdo;
唐菲笑起來,這回是真的笑,她對尹小跳說,去你的法西斯吧!我買醬兔頭主要是為了吃那兩隻兔耳朵,嚼起來嘎吧嘎吧又脆又香又響。你聽聽你聽聽。
又脆又香又響。
尹小跳說我沒吃過兔子腦袋我不吃。
唐菲說你敢!
尹小跳打量著手中的醬兔頭,一口咬下半隻耳朵,嚼嚼,真是又脆又香又響啊。很多年之後唐菲生病時特別想啃一隻醬兔頭,尹小跳跑遍福安也沒買到。那是已然過時的食品,它的形狀,它那便宜得驚人的價格就像夢一樣。三分錢一隻的醬兔頭,肉的品質小豆冰棒兒的價格,世上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
她們倆大嚼著又脆又香又響的兔耳朵,尹小跳把嘴吃得很髒。她看看唐菲,唐菲的嘴唇卻還是那麼明艷,乾淨,叫人覺得她很善待自己的嘴,她真會吃東西。任何東西進入她的嘴時都很被她費心警惕,任何東西從她嘴裡出來時卻不怎麼讓她在意比如張口就罵尹小跳的母親章嫵。
14
認識唐菲以前,尹小跳在學校裡經常是孤單的。這裡和北京不同,在課堂上朗讀課文時,老師要求同學們用標準普通話,但下課之後大家都講福安話,包括老師。初來乍到的尹小跳曾在課堂上兩次被老師點名叫起來朗讀課文,她口齒清晰的標準普通話和流暢的朗讀受到老師的表揚,也引起班上一大批女生的嫉妒。她想參加她們的遊戲:踢房子,跳皮筋兒,丟沙包,抓羊拐……她們什麼也不帶她玩兒,她們說,你說的哈(那)是什麼話,俺們聽不懂。她們管&ldo;那&rdo;叫&ldo;哈&rdo;;把&ldo;我們&rdo;說成&ldo;俺們&rdo;;說俺們的&ldo;俺&rdo;時也不是直接發&ldo;俺&rdo;的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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