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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
獸醫江醫生就是。
任何人,拉開玻璃門跨進他的小診所,一概智商當場減半,情緒商數亦陡降至近乎精神病。這些抱貓抱狗的人類,不分愚智賢肖,全部一個樣,都被他們手上的小動物控制了。
一位不戴隱形眼鏡絕不出門的美貌股票分析師,憂心忡忡頂著厚重眼鏡出現,只顧她懷裡的約克夏而任眼鏡擱淺於鼻翼,使她不僅像戴老花眼鏡老了十歲,亦焦距不良引起的臉相不良顯得至少無知了二十歲。配合這張臉的,是一連串自暴自棄式的蠢發問,期待換得醫生的勸慰和鼓舞。
江醫生維持他一貫的酷,不回應顧客們不當的期待。他把自己調到恆溫狀態,不多不少,不熱不涼。這是一種自我保護法,他受不了顧客把他診所當成小廟來求籤問卜,起碼的常識和理智全部放假當他是通神靈媒來依託。他不涉入,不威權,不溫情,他只對他們陳述事實。
而且他得忍住,各方面的忍住。
這位美貌股票分析師,有一雙稠密長睫毛,如此稠密,遮得什麼也看不見惟薰溢位醚味先將自個蒙倒了,以致每回在電視上分析股票,不但觀眾不怎麼信,她自己也不信似的屢屢報以悽迷笑容。而那些受邀來對談的專業人士,大家皆籠罩於醚味之中搖搖晃晃,恍惚在談星座,論運勢,倒成就了她變成算命師的報明牌。
江醫生得忍住,不露出一絲兒跡象他認識股票分析師。雖然這次他詫異發現股票分析師的煙視媚行狀,煙視,原來她是個大近視眼,錯覺為媚行,冤枉她了。
照例他也不認識這位偶像歌手由女助理陪同親自把白色安哥拉送來,自稱把拔(爸爸)或拔,是偶像歌手跟貓講每句話的發語詞。這很普通,來診所的人類皆自認是小動物的雙親,對它們發明出各種狎呼暱喊而不以為恥。不尋常的是,分明馬麻(媽媽)怎麼叫做了把拔?為此江醫生趁隙注意了一下,沒錯,是馬麻,外觀上不折不扣的是。
女助理負責說東問西,永遠知道上司何時要啟了便身子一斜耳朵湊高去,將偶像歌手嗡嗡嗡的蚊子語聽見後向醫生複誦一遍。
偶像就是偶像,排場得!一定不能第一手和群眾接觸不然就破功了。江醫生得忍住,才不致讓眼睛鼻子嘴巴麵皮總之一臉嘟嚕騷動的笑泡泡冒出來。
江醫生給貓肚皮膿腫成瘤的地方剃掉毛,劃開瘤口擠淨膿,打了一針消炎。過程中,偶像歌手不避穢也不管妨礙到醫生作業一徑貼近貓頰說盡貓語,女助理袖手在旁發著嘶嘶齒冷聲。從這裡就看出來,誰是父母,誰不是。
待知道貓兒子必須住院給膿囊裡灌藥,觀察一日,後日出院,偶像歌手恨吐口氣不語了。這是嚴厲的責備,女助理蠟黃臉默默承受,忽而朝江醫生諂媚一笑解釋:“布朗娣怪我沒有早點帶它來看醫生。她出國期間都是我照顧貓嘛,這次出國又比較久。”
女助理深信國人皆是她上司迷,故不時透*小隱私,小逸事,小典故,當做恩寵賞賜於人。江醫生得忍住不接腔,實在,他跟偶像歌手間有段難忘的經歷。
他南下高雄,因懼搭島內線飛機便乘國光號。車上初聞某歌,明明唱的國語卻如何也聽不懂詞,那旋律努力要拉住詞亦仍然分崩離析,剩下舞曲節奏的強拍,與歌女的無邪奶腔,播了一回又一回,迴圈於長途密閉空間裡敲敲打打,打得乘客昏困無力都成順民,竟沒有人起來反抗。他聽到第幾遍唱時幾乎嘔吐,分不清是否暈車,魔音穿腦跟住他到友人婚宴上,盡責扮完介紹人,夾尾巴直奔機場逃回臺北。他震驚於六小時五十分的車程去,五十分的飛程回,從此敢搭島內線。
菩薩低眉(2)
他得忍住不對女助理脫口唱出來:“太陽不升,月亮不落,啊十九歲的最後一天。”那是後來他出診到大牛媽媽家,忽聞此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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