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監軍建在隊上(4)(第1/4 頁)
高允權從未丟過這麼大的人。自從他接任延州高家族長的位子以來,十幾年來無論甚麼樣的風風雨雨,都不曾讓他放棄自己的矜持和驕傲。在這個戰亂頻仍的年代裡,無論是誰主政延州,都必須對他這個延安郡望客客氣氣以禮相待。當年周密做彰武軍節度使的時候,曾經打過自己家的主意,那時候周密背後有後晉皇帝石重貴的支援,可謂樹大根深。然而即使面臨那麼強大的敵人,自己也從未懼怕過,聯絡氏族,煽動軍將,用大把的銀錢漸漸挖空周密的牆角。延州的水有多深,只有世居延州的人才知道,像周密這種直線條的軍中武將,根本不懂什麼是政治,根本不懂什麼是博弈。
結果周密被譁變計程車兵趕下了臺,率領著幾個親信兵將固守東城,等待著後晉朝廷的援兵。就在這個關鍵時刻,高允權又果斷地向延州文官的首領李彬丟擲了可觀的談判條件,獲得了李彬在關鍵時刻的中立和觀望,終於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將事情拖到了契丹南下,後晉石重貴政權垮臺。之後河東劉知遠入主中原,高允權第一時間上表祝賀,沒了後臺也沒了軍隊的周密只能在一個漆黑的夜晚灰溜溜逃離了延州,從此,高家成了延州這片土地上名正言順的統治者。
在整個鬥爭過程當中,高允權處置事情的老練沉穩,折衝樽俎之間的揮灑自如,向來是為延州貴族們所稱道的事情。
然而這份算無遺策的權謀和這份安之若素的泰然風度如今卻都被一樁不可思議的意外打得粉碎。高允權怎麼也無法想象,一個僅有五十名士兵的小隊是怎樣在一夜之間將一座有近千名士兵守衛的城池控制在手中的。
那一夜殺紅了眼的丙隊士兵渾身是血地衝進了他的臥室,手中的木槍和長刀在燈光下閃耀著刺目的光芒,作為一個久經風雨的老人,高允權第一次感到了難以遏制的恐懼。那種恐懼一點都不復雜,那是來源於對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本能的生理反應。
那時候,高允權始終拼命控制著自己身體中下部突然之間湧上來的那股強烈的尿意,他堅強地忍耐著,就算丟掉性命,他也不能在這群野蠻的粗人面前丟掉自己一方諸侯的尊嚴和臉面。高家的祖宗保佑,他沒有當場丟臉。那群士兵也沒有真正傷害他——拎著他的脖領子將穿著睡衣的他架出溫暖的臥室到冰天雪地裡轉悠一圈不算。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那個被兒子輕蔑地稱呼為“姓李的潑皮”的年輕隊官,他沒有料到自己和這個從九品武官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當時渾身已經快凍僵了的他甚至都沒有顧得上打量一番這個人長得究竟是個什麼樣子。時候當他緩過來以後,模模糊糊似乎只記得這個人身材好像並不高大,至於其他的,他一概不記得了。
再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已經是廣順元年臘月二十二日的中午了,明天便是小年,一向對日子過得模糊的高允權這一次卻頭腦格外清醒。他本能地感覺到了這個年輕隊官似乎並不想傷害自己,他意識到這個人總有一天會來找他談判的,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和這個人再次達成妥協。當然,那並不等於他會忘記這一次的侮辱和痛苦,總有一天,當他一切都準備得當,他會要這些野蠻而不通情理的傢伙們付出血的代價……
他在等,耐心地等,他知道他這個階下囚起碼還有一個節度使的身份和侍中檢校太師兩個頭銜作為談判的資本和砝碼,因此他一直在等,咬著牙等,作為一個老人,他知道忍耐是戰勝對手的最佳武器。
這一等,便等了整整四天。
高允權承認,他快等瘋了,這四天當中,他不止一次的拍案大罵負責看押他計程車兵,也曾以絕食相抗爭。但是結果收效甚微,從那兩名士兵的眼睛裡,他看到的是厭惡和憎恨,從他們冷冰冰的話語和生硬的動作中他知道了,這些人根本不懂自己身份的意義,如果沒有人約束,他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