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2/4 頁)
段後腿,彷彿兩個極嫩的玉米穗兒,紅紅豔豔,在鍋裡咕咕嘟嘟地轉動。開水成了花粉的顏色。已經有一股香味,在屋裡溫溫暖暖瀰漫。好在,黃黃那兩截斷樁子似的後腿,果真不再流血,包的兩團紗布,如盛開的兩朵白棉花,雪白雪白,擱在地上,那兩團雪白上,只浸出了兩個血點,襯著白紗,紅得耀眼,極像雪崖上的兩點梅花。
村長的哥哥擦淨了手,又把髒紙踢成一堆,慢慢地轉過身來,說:
“大冷的天,真不如把它殺了。”
張老師問:“截了?”
說:“留著它感染化膿?”
問:“多少錢?”
說:“沒打麻藥,縫了十針,一針一塊。”
張老師很緩很緩走過去,瞟了瞟鍋裡的黃黃的後腿,油星點點滴滴,在水面浮動,打著漂兒。大夫拿鍋蓋將鍋蓋了,又說不截要感染化膿,和人一樣,該截肢的就一定要截。張老師說五叔,眼下我手頭沒錢,過幾日我給你送來行嗎?大夫抬頭瞅瞅張老師的臉,過一陣才說,行吧,你真不值得為它花這冤枉的錢。
張老師抱起了黃黃,覺得它是完全死了,似乎一身冰硬,貼著身子站一會,才隱約覺到,黃黃又有了微略的哆嗦。走出診所的門,碰見村會是終於散了。人們走在臘月裡,都走得沉沉重重。
二
村裡的災難,是必須有個人死去。無論是誰,挺身而出地去死,才可換回張家營風平浪息後的安寧。張老師似睡非睡地想著生與死的兩難。死,終歸不是一件小事,雖然它可以了斷一切,然人世上各自的牽涉都千絲萬縷,哪能說死就死呢。就是去鎮上趕集,誰也不是說走就脫得開身。然必須有人去死,卻是一定了的。這災難很像一種天相,剛還陽光燦爛,轉眼就佈滿陰雲,濃烏烏地罩了世界,強迫了人心。張家營在這天相里,忽然感到了禍的降臨,一村人都在心中念道,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為了什麼呢,也就幾畝的黃土。在張家營和小李村的中間,本是橫著一條深溝,祖祖輩輩荒著的土地,忽然間張家營想去墾它,就藉著冬閒的時光,集中勞力,在溝腰上壘下一道大堰,以求堰內蓄水養魚,堰外播種莊稼。事情似乎是一樣東西,比如破舊的竹籃,扔了誰也不會顧盼一眼,若有人去撿,眾人才會發現那東西扔得可惜。小李村即是如此,在張家營將堰快要壘成時候,小李村就來了幾十青壯勞力,豎在堰上,說這溝原是小李村的,你張家營為何就來砌堰霸田! 。。
朝著天堂走(2)
這就打將起來。
是三日之前的事。那一天飄落小雪,滿世界冷著哆嗦。溝裡響亮了瘋叫,亂哄哄鬧作一團。上百位鄉人,猛然被捲進無端的村仇。小李村也是有了準備,來時都兩手空空,鬧將起來,便有了袖在襖裡的短棒。張家營自然不會示弱,就地操起鐵鍁、钁柄、籮筐,對壘起了兩軍。石塊、土塊滿天飛揚,廝殺聲動地驚天,很像一方原始的戰場。這樣打著打著,就有人大叫,說別打啦!傷人啦!別打啦!傷人啦!喚聲也就果然漸止了械鬥。雙方都從地上抬了幾位倒地的村人,都聞到了血腥味豔紅豔紅,在小雪中飄飄散散。
打了也就打了,各自抬著傷人回村是了。
求醫包裹,痛罵對方,是自不必說的。然在前夜,村長被縣公安局叫走了。昨日村長回來,張家營才猛然知道,小李村有人死在了縣醫院。
人是果真死了,白紗裹了一層一層。村長在會上說,媽的,醫生把我領到太平間,死的是個小夥,頭上被砍了三鐵鍁,像切紅薯一樣破開了。還有兩個,在縣醫院的急救室,一個耳朵被砍掉半個,另一個是胳膊斷了。這是他們小李村的報應!他們將咱張家營告了。公安局長,我日他祖奶奶,他拍著桌子罵我這村長罵咱們張家營,說偷盜賠償,殺人償命,非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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